林云逸摆摆手道:“上有天宫,下有余杭,能早两日抵达,林某心中只有欢喜。”
李嶠頷首微笑,隨后讲述起了苏杭的“三美”。
即景美、食美、人美。
林云逸静静聆听,偶尔附和几句。
李嶠绝口不提妖鬼之事,显然不想把他也捲入其中。
……
及至傍晚,游船停靠在了余杭码头。
林云逸站在船头环视四周,只见舸舰弥津,青雀黄龙之舳。
余杭之繁华,足可以从停泊在码头的豪华舟船上窥得一二。
以李家之富贵,自然早就在余杭置办了不小產业,其中园林一座、五进大宅三座。
林云还在惦念著珠串背后之人,故並未拒绝李嶠邀请入住其家。
至於郡君还会不会再派人来,他內心觉得不会,因为极目远望之下,藏翠群山之中隱现寺观塔庙,香火供奉之下必有几分灵异。
等进得城內,当一行人从城恢宏威严的城隍庙前艰难行过时,林云逸就更觉得不会了。
庙前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百姓进出不绝,香火鼎盛远胜长兴、安吉。
依此推测,余杭城隍实力必然高出安吉樊城隍。
另外城隍自成一系,平日虽与阴司有业务往来,但可不是什么时候都会卖面子。
再加上五都巡环使权责与左近城隍有些重叠,二者之间关係如何並不难想像。
一路走来,商铺鳞次櫛比,行人密梭如织,就在林云逸感嘆著余杭繁华时,李嶠拐进了一个幽静小巷。
两旁青翠绿竹掩映,似乎一下子把喧囂隔绝了大半出去。
白墙下,李嶠引著林云逸一直走至巷子尽头,在一座青砖黛瓦的府邸前停了下来。
林云逸有些讶异,这条足以同时並过两辆马车的巷子竟仅有面前这一座府邸。
他抬头上望,匾额上书馨园两个大字。
“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林云逸轻声询问道:“贵府题名莫不是由此而来?”
“林兄果然博学,一眼就猜中了题名由来”,李嶠和声说道:“这是家父亲自命名,希望在下与兄长和乐且孺”。
二人说话间,文叔上前拍了拍门,未过多时就有一名小廝打开一条缝隙向外观察。
待见得李嶠之后立时大开中门,嘴里更是恭敬地高喊著二公子,不多时又有一名头戴罗帽的老者匆匆赶了过来。
“二公子,文客卿”,老者躬身问候,余光扫过林云逸。
“张伯,这是林云逸,乃是我的至交好友,兄长也认得的”,李嶠和声说道:“这几日便住在府上”。
紧接著又朝林云逸介绍道:“林兄,这位是张伯,从小看著在下与兄长长大,感情深厚与家中长辈一般!”
“老僕见过林公子,公子若有所需儘管吩咐。”
“张伯著实折煞晚辈了。”
李嶠都当面介绍老者与家中长辈无异了,他自然也要表明尊重之意。
“张伯,您老安排几个人把竹苑打扫乾净”,李嶠和声说道:“我先带林兄逛一逛园子”。
老者躬身应是,亲自接过行囊,这才带著几个小廝匆匆离去。
“林兄,这边请”,李嶠一边引路一边介绍道:“馨园在建造之时可是了不少心思”。
“这处园子占地约莫十二亩,採用的南厅北水、隔水相望的布局,可同时观赏山水、田园、山林、庭园美景……”
……
当二人来到竹苑前,已是小半个时辰之后了。
“林兄稍事歇息,我去安排晚宴,顺便看一看兄长是否回来了”,李嶠拱拱手道:“若是他知晓林兄前来府上做客,想来也会欢欣”。
李嶠又对候在一旁的小廝吩咐一句方才离去。
竹苑是一个幽静雅致小院,四处可见竹林绿植小景,儘管已经初冬,但依旧青翠。
房间之內的陈设也十分考究,床榻桌案皆是选用的上好木材,林云逸转了一圈很是满意。
未过多久,李嶠亲自提著一盏灯笼前来邀请前往西楼用膳。
西楼是临水而建,为二层半间,卷棚单面歇山造,楼上三面置有明瓦和合窗,人在上面可以俯瞰周遭山水美景。
宴席之上,林云逸见到了李年,相对於上一次相见,对方面上倒是褪去了些书卷气,变得成熟了不少,身上还縈绕著一丝威严气息。
隨侍在旁的小廝丫鬟,个个都是沉默不言,紧守规矩,不敢有一丝逾越。
对於林云逸的到来,李年表示了欢迎,席间频频主动敬酒,並讲了些余杭古今趣事活跃气氛。
觥筹交错,言笑晏晏,不过他却无意中瞥见了对方眉宇间的一抹愁意。
林云逸稍微一想,已是猜了个大概,不外乎是两个造纸坊触动了本地同行的利益,不免遇到了各种掣肘。
用过丰盛晚宴,有些醉意的李嶠亲自送林云逸返回竹苑。
昏黄灯笼,两个人影。
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晚风拂过脸颊,酒气一下子吹散大半。
“林兄,在下有时候真的不想长大,因为长大就会变得无趣”,李嶠唏嘘著:“我能感受到兄长身上发生的变化,越来越像父亲了!”
“李兄,怎么突然多愁善感了起来,这可不像你”,林云逸抬手推开一根横在面前的竹枝,和声说道:
“世间万物竞长,就像这竹子,最高处的那根竹枝总是能够看到更高更远处的风景,当然也要付出一些代价。”
“要经歷更多风吹雨打,要褪去外表的稚嫩,想来人亦是如此,会得到一些也会失去一些!”
……
来到竹苑门口,李嶠拱手道了声谢,见得林云逸背影消失方才转身离去。
抬头望月,月光皎洁,一个手提灯笼的身影越走越远。
在馨园的日子里,李嶠不时上门请益,二人友情日渐深厚。
时间飞逝,江南魁大赛如期而至。
太阳还未落山,李嶠便拽著林云逸出了馨园,坐上马车径直向望月楼赶去。
望月楼临河而建,平日里就多文人骚客宴饮作乐,今日又逢魁大赛,更是人满为患。
马车在距离望月楼里许的时候就再也难以寸进,二人索性下车步行。
行了约莫百十步,李嶠忽然眉头一蹙,面上闪过一抹厌恶道:“咦?他怎么也来了?真是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