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老道士也是个好脾气,依旧苦口婆心的解释著。
听了一会儿,林云逸却是明白了,这个名叫王七的年轻人来福星观是为了求仙学道。
其毕恭毕敬的在观主房前跪拜了三天三夜,说来也算是个有毅力之人,然而观主却始终未曾露面。
不过期间倒是不乏其余道人前来苦苦相劝。
第一日,王七充耳不闻,求道之心甚坚;
第二日,王七心有动摇,埋怨观主不见;
第三日,王七心生离意,怨愤诚心白付。
及至第四日,一年老道士上前相劝,结果还未说几句便骤然起身。
在年老道士目瞪口呆中,王七自顾自前往斋堂一顿狂吃海喝方才消气不少。
这还不算,临走时又带上一屉馒头,美其名曰充作返家路上的乾粮。
尔后便由年老道士礼送下山,结果还未出门便是牢骚不断。
林云逸觉得此事有趣,便在旁边听了会儿,直到二人走远,声音几近听不到,方才继续向前行去。
福星观后方建筑比之前方殿堂低矮不少,斋堂、书阁、寢房等都分布在此。
除了斋堂之外,其余地方禁绝香客闯入。
刚才听闻下山而去的王七言说过,门前有一棵松树的便是观主寢房。
林云逸途径之时有些好奇的望了过去,只见除了那棵松树之外,左右两侧还各开闢了一畦菜地。
密植著青蒿、黄韭、芦菔、霜菘四样蔬菜,长势良好,生机盎然。
房间木门闭而未开,他也不好过去叨扰,便继续向前行去。
復行百余步,便已出了道观后门,站在一处高石上,林云逸四下俯瞰,只觉意气顿生。
西湖水光瀲灩,玉带蜿蜒,恍若西子;钱塘江烟波浩渺,波光粼粼,恍若玉龙。
忽然之间,正在欣赏眼前山水美景的林云逸,目光怔怔朝著钱塘江上空望去。
云遮雾罩中,他刚刚好似看到一条白龙身影上下腾飞,尔后又似看到绵白羊群在云雾中来回奔跑。
然而当他眯了眯眼睛重新去看,却又发现天空之中只有瀰漫四起的阴云,哪里还有白龙和羊群身影。
“莫非是错觉不成?”
林云逸摇摇头,他的视力本就极好,何况修行之后更上一层楼。
“轰隆隆”
“轰隆隆”
……
不多时,乌云密布,雷声炸响,狂风骤起,一副风雨欲来之势。
林云逸衣衫猎猎,系在腰间的流觴葫晃个不停,身形说不出的瀟洒,好似下一刻就会乘风归去。
“这位公子,大雨將至,快进入道观,不然待会可就要成为落汤鸡了”!
林云逸扭头回望,只见一位头戴儒巾、面相老成的男子正急急催促著自己。
“些许风雨不妨事!”他摆摆手,不过还是跃下巨石,朝著对方行去。
“刚才公子站在高石之上,若不是观你面上並无悲伤之意,在下恐怕就要强拽你下来了!”
林云逸尷尬一笑,同时只觉心里一暖,心道对方倒是个热心人。
他一边疾走一边询问道:“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头戴儒巾的面相老成男子拱手回道:“在下姓陶名望三,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在下姓林名云逸,见过陶兄”,林云逸报出自己姓名后又有些好奇的问道:“不知陶兄来玉皇山所为何事?”
对方衣著朴素,眉宇间有愁苦之意,可不像是来这边欣赏美景的。
“哎”,陶望三嘆了口气道:“此事说来也极为惭愧,陶某平日专注读书,家里內外全靠拙荆操持,前几日偶感风寒便一病不起了!”
“陶某请了几位大夫诊治却都不见效,听闻福星观颇为灵验,便来此上香祈福……”
一番解释下来,林云逸也就明白了个大概。
陶望三家境贫寒,一应读书费全靠其妻浆洗衣物和缝缝补补所赚微薄收入支撑。
日夜劳累之下,身体不免亏空,一次风寒便引发重疾,药石无效后便来这里上香祈福。
望著双目赤红的陶望三,林云逸也是百感交集。
林云逸打算给对方一个弥补机会,轻声说道:“林某也懂些药石之术,不知可否去往陶兄家中看上一看?”
他先前习武,后又炼丹,对於药理掌握不少,再加上先天之炁存在,一般疾病不敢说是药到病除,但也差不多少。
闻听此言,陶望三有些怀疑的看向林云逸,见他一脸真诚,微微一沉吟便答应了下来。
“哗哗”
“哗哗”
当二人刚刚跑到三官殿前,如黄豆般大小的雨点就纷纷砸落了下来。
殿內躲雨期间,林云逸又了解到对方不少信息。
原来对方是渭南人士,为了求学搬迁到了余杭,六年前得中秀才。
本想一鼓作气通过乡试彻底改变命运,可一连参加两次皆落第,就在其打算返回渭南老家之际,妻子却一病不起。
家中银钱早就光,且如今已是借无可借,便来这里碰碰运气。
说到最后竟掩面而泣起来,林云逸从旁安慰了几句,对方才舒缓不少。
这雨开始的突然,结束的也突然,不过小半个时辰便放晴。
之后不久,东边天空悄然出现了一道虹霓,引得一眾避雨香客议论纷纷:
“快看,虹霓”
“神仙显灵了”
“再进去拜拜”
……
“陶兄,一切都会雨过天晴的!”
瞥了一眼痴痴望著天上虹霓的陶望三一眼,林云逸再次安慰一句。
“林兄还请稍等片刻,陶某再去上柱香”,说完这句话,其便重新在十几个摆放神像的殿堂里都上了香。
半刻钟后,陶望三气喘吁吁跑了回来,断断续续道:“林兄,现在可以下山了。”
……
陶望三引著林云逸走进一座院墙低矮的破旧小院,脸红著说道:
“让林兄见笑了,家中哪里都是乱糟糟的。”
“不妨事!”
林云逸四下环视一圈,只见院子有些脏乱,显然有一段日子无人仔细打扫了。
“陶秀才,你总算回来了”,听得院內有人说话,一个面色黄黑的妇人从里面走了出来,道:“婶子我就先回去做饭了,你好生照料著小梅。”
“咦?这是有客人来了?”面色黄黑的妇人瞧了一眼林云逸,道:“待会儿我送些饭食过来,你就別生火做饭了。”
说完这句话就匆匆离去了。
“这位是王婶,这些日子没少麻烦她!”
陶望三嘴里囁嚅著,转过身引著林云逸向正屋走去。
掀开破布门帘,林云逸刚一进去就闻到一股难闻异味。
药味、霉味、臭味混杂在一起,相当呛人口鼻。
陶望三手忙脚乱就要去打开窗户,林云逸见状急忙阻止。
如今他胎息有成,屏息一段时间於他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中医讲究的望闻问切,林云逸径直望向了躺在床上昏睡的妇人。
只见对方脸色苍白,眉头紧蹙,嘴里还不时小声说著囈语,显然状態很是不好。
林云逸面色严峻,妇人病情很是棘手。
他拱拱手道:“陶兄,林某需要给嫂夫人把一下脉。”
陶望三点点头,语气低沉道:“林兄儘管放手施为,拙荆如今的情况是一日不如一日!”
林云逸也不多言,坐在床边为妇人细细把脉。
林云逸注意到了对方的手,布满皱纹老茧,一看便知经常劳作。
过了半炷香,他方才停下来,斟酌片刻后说道:“嫂夫人的病情有些严重,不过还有救!”
“真的?”陶望三有些激动的说道。
林云逸摆摆手,起身招呼著对方向门外走去。
见得这一幕,陶望三只觉自己的心又被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