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言,富贵险中求。
拳头能砸开礁石,自然也能砸开一条生財之道。
陈渊將这个道理,化作了每日出海的动力。
他不再廝混於近海,而是驾著小船,小心翼翼地驶向那些无人敢去的险恶渔场,比如黑风水道的外围。
那里的风浪和暗流,足以让村里最老道的渔夫都望而却步,对他而言,却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那股玄妙的【渔感】雏形,让他能隔著浑浊的海水,感知到礁石缝隙里潜藏的珍贵猎物。
他的渔获不再是普通的杂鱼,而是临海镇酒楼里高价收购的稀有鱼类,通体火红的红斑海鱸。
茅屋里的米缸满了,餐桌上隔三差五也能见到荤腥。
充足的营养化作滚烫的气血,【强身健体】那条龟速前进的进度条,也因此加快了些许。
这天,他从临海镇卖鱼归来,怀里揣著一串沉甸甸的铜板,刚到村口,就被几个人影拦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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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正是王虎。
他没像手下那般咋咋呼呼,只是皮笑肉不笑地走上前,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陈渊的肩膀上。
“陈渊兄弟,最近发財了啊。”
王虎的视线,落在了陈渊腰间鼓囊囊的钱袋上。
“俗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咱们宏村是个小地方,讲究个互帮互助,你这独门的出海路子,也得让兄弟们沾沾光不是?”
他不是直接抢,而是用一种商量的口吻,说著不容拒绝的话。
“这样吧,以后你出海,带上我这两个兄弟。或者,你捕来的这些好鱼,都得通过我来卖,我抽三成,保你在宏村平平安安。你看如何?”
陈渊肩膀上传来沉重的力道,他扫过王虎身后那几个手持木棍、不怀好意的泼皮,心里一片冰冷。
他沉默了片刻,脸上挤出一个顺从的笑容,点了点头。
“虎哥说的是,应该的。”
王虎很满意陈渊的识时务,又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著带人走了。
周围远远看到的村民,眼神复杂,有同情,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漠然。
陈渊面色如常地走回自己的茅屋。
“吱呀——”
木门被关上,將屋外的一切都隔绝开来。
他脸上的顺从瞬间褪去,只剩下深海般的沉寂与冷酷。
他深知,这並非一次性的破財消灾,而是养虎为患。
今日退一步,明日便要退百步,直到被榨乾吸净,再无立锥之地。
想要安稳地活下去,便需行雷霆手段,一劳永逸。所谓斩草除根,莫不如是。
他没有多想,將怀里所有的铜板都倒了出来,铜钱碰撞,发出清脆又冰冷的声音。
接下来的几天,他修炼【碎石拳】愈发刻苦,一拳一脚都用尽全力,榨乾身体的每一丝潜能。
磨刀不误砍柴工。
想要宰虎,必先利其爪牙。卖鱼换来的钱,尽数投入到购买肉食和一些活血通络的粗浅药材之中,疯狂地补充著身体的消耗。
他需要儘快变强,在被彻底吸乾之前,拥有能將这头恶虎一击毙命的獠牙。
…………
一天夜里。
陈渊没有练拳。
他將茅屋里那口半满的水缸,彻底注满。
然后,他吸足一口气,將整个头,沉进了冰冷的水里。
窒息感从四面八方涌来。
肺部开始灼痛,大脑传来强烈的抗议。
他咬著牙,强迫自己忍耐。
他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在感受身体的每一丝变化,感受那股求生的本能。
灵魂深处的青符,对此產生了积极的反应。
【强身健体】的经验条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激活,正在缓缓凝聚。
时间一息一息地过去。
直到极限,他才猛地將头抬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
稍作休息,他再次將头沉了下去。
一次。
两次。
十次。
后半夜,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茅屋,潜入冰冷的海水中。
他不再满足於在水面游弋,而是尝试著在水下无声地行动,像一条真正的鱼。
月光下的海面,一片死寂。
…………
陈渊又去了孙老头家。
他没空手,左手拎著一小坛浑浊的烧刀子,右手提著两条还在摆尾的活鱼。
孙老头正躺在院子里晒太阳,鼻子先动了动,闻到了酒香,接著才懒洋洋地睁开眼。当他看清陈渊手里的东西时,那乾瘦的身体立刻像是装了弹簧,从躺椅上弹了起来。
“嘿,你这小子,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孙老头一把抢过酒罈,拔开泥封,凑到鼻子下猛吸一口,脸上顿时泛起满足的红晕,嘴里却不饶人,“说吧,又憋著什么坏水,想从我这老骨头里掏点什么出来?”
陈渊笑了笑,也不辩解,熟络地走到灶台边,自顾自地收拾起那两条鱼,刮鳞去脏,动作麻利。
“孙伯,您这话说的,我这不是看天好,孝敬您老人家一顿酒肉嘛。”
“哼,就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孙老头嘴上骂著,眼睛却死死盯著陈渊手里的鱼和那坛酒,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这一次,陈渊绝口不提拳法的事,只专心烤鱼。
酒过三巡,鱼肉被烤得金黄流油,“滋滋”作响,香气四溢。孙老头的话匣子彻底被酒精和肉香撬开了。
陈渊就坐在小马扎上,一边给火堆添著柴,一边满脸崇拜地听著,时不时递上酒罈,或者撕下一块最肥美的鱼腹肉。
他听得格外认真,尤其是在孙老头吹嘘自己当年如何驾船闯过“黑风水道”时,更是瞪大了眼睛。
“孙伯,那地方真有您说的那么邪门?”
陈渊把一块烤得焦黄酥脆的鱼皮递过去,脸上满是少年人该有的好奇与不信,“村里人都说,进去的船就没见出来的,那风真能把船板给撕开?”
这个问题显然挠到了孙老头的痒处,他得意地嚼著鱼皮,喷著酒气,大手一挥。
“邪门?那是对你们这些连海潮都算不明白的雏儿来说!对老子当年,那就是条过道,闭著眼都能走个来回!”
他喝得兴起,用油腻的手指,在空中胡乱比划著名,唾沫横飞。
“记住了,小子!水道口的风是乱的,没个准头,那是两边断崖把风给搅碎了,专门糊弄外行人的!”
“可你只要硬著头皮往里走上十丈,那风就全是一个劲地从北边往南灌,那叫『刮骨刀』,又冷又硬,能把人的魂儿都给吹出来!”
“最要命的不是风,是水下的流!”
孙老头压低了声音,神情变得有些狰狞,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险境,“那里的暗流分三层,表层跟著风走,底下两层却是拧著劲的,跟两条水下的大蟒蛇一样,能把你的船活活拽到崖壁上撞个粉碎!”
孙老头说得兴起,又狠狠灌了口酒,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不过嘛……”
他嘿嘿一笑,卖起了关子,凑到陈渊耳边,一股酒气差点把陈渊熏个跟头,
“每天下午申时三刻,涨潮到顶,那两条要命的大蟒蛇就得歇口气。那股子暗流会停上小半个时辰。那时候,就是过水道的唯一机会。早一刻,你被风吹死;晚一刻,你被流拽死!都得给龙王爷当女婿去!”
陈渊安静地听著,將每一个字,每一个细节,都像刻刀一样,深深地刻进了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