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却没有睡。
他盘膝而坐,將那粒阴煞石碎屑放在手心。
【龟息敛神】全力运转,將他的气息压制到最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他没有去炼化阴煞石,而是放开了一丝对玄煞锻体诀的压制。
空气中无处不在的庚金煞气,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爭先恐后地朝他涌来,钻入他的毛孔。
剧痛与舒爽並存。
他的肉身,正在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被这片绝地的煞气淬炼著,变得更加坚韧、强大。
他甚至不需要阴煞石来抵御煞气。
这整座岛,於他而言,便是一块巨大的阴煞石。
一个时辰后,他感觉肉身对煞气的吸收达到一个暂时的饱和点,才停了下来。
体內的法力,因为肉身的反馈,竟也壮大了一丝。
虽然微弱,却是实实在在的进步。
这比在望海镇用丹药硬堆,效率稍逊一筹,但胜在无本买卖,源源不断。
他睁开眼,洞外传来一阵喧囂和惨叫。
陈渊走到洞口,撩开布帘。
月光下,几个新来的矿工被监工拖到了空地上,按倒在地。
孙平负手而立,冷冷地看著。
“刚来第一天,就敢私藏乾粮。”
“看来我的规矩,你们还没听懂。”
“给我打,打到他们听懂为止。”
浸了水的皮鞭,带著风声,一下下地抽在那些人的背上,皮开肉绽,惨叫声撕心裂肺。
周围洞穴里,没有一个人敢出来看。
陈渊放下布帘,重新坐回乾草堆上。
他將那粒阴煞石碎屑,小心地收进了怀里。
张老六的人情,他记下了。
这金煞岛,比他预想的还要残酷,但也比他预想的,更有价值。
…………
天蒙蒙亮,矿洞里已经叮噹作响。
潮湿阴冷的空气里,混杂著岩石的粉尘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陈渊沉默地挥动矿镐,每一击都精准地砸在岩壁最脆弱的节理上。
碎石崩落,露出里面闪烁著暗金色光泽的矿石。
他的动作不快,却有一种恆定的节奏,仿佛不知疲倦。
身旁的张铁山已经气喘吁吁,扶著岩壁咳了半天,吐出的唾沫里都带著黑丝。
“王虎兄弟,你……你真是个天生的矿工。”
他苦笑著,看向陈渊的眼神里混杂著羡慕与不解。
这个叫王虎的年轻人,来了一个月,从没见他喊过一声累。
每天交完十斤的定额,他总还能再多挖出两三斤。
陈渊没有停下动作,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硬邦邦的黑面馒头扔了过去。
“吃点东西,歇会儿。”
张铁山也不客气,接过馒头狼吞虎咽。
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一个能让你填饱肚子的馒头,比什么客套话都实在。
陈渊的耐力和效率,很快就在这群朝不保夕的矿工中传开了。
他不多话,也不惹事,只是用多挖出来的矿石,从监工那里换取些许优待。
有时候是一块乾净的肉乾,有时候是一小罐疗伤的药膏。
他总会分给张铁山一些。
渐渐地,“王虎”这个名字,在最底层的矿工里,成了“低调”与“可靠”的代名词。
这正是陈渊想要的效果。
夜里,当其他矿工都沉沉睡去,用疲惫的鼾声对抗明日的辛劳时,陈渊却盘膝坐在发霉的草堆上。
他没有睡,而是將心神沉入体內。
这一个月的高强度劳作,与庚金煞气的日夜接触,终於让他灵魂深处的青色玉符,再次有了反应。
一道白色词条,一道青色词条。
【持续接触並解析『庚金矿石』,条件满足。】
【词条生成:鉴矿(入门)!】
【鉴矿(入门):可辨识常见矿石的品级与大致脉络走向。】
【肉身长期受『庚金煞气』淬炼,玄煞锻体诀发生异变,条件满足。】
【词条生成:锐金之体(入门)!】
【锐金之体(入门):肉身对金行煞气具备初步抗性与亲和力,可少量吸收庚金之气淬炼筋骨。】
成了。
陈渊缓缓睁眼,感受著身体的细微变化。
如今,他再看眼前的岩壁,视线里仿佛多了一层淡淡的流光。
哪里矿石富集,哪里是废石,竟有了一种模糊的直觉。
而他的身体,对这矿洞里无处不在的煞气,也从最初的被动吸收,变成了主动的汲取。
这地方,对他而言,已然成了一处修行宝地。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陈渊的修为,在丹药与煞气的双重滋养下,稳步地朝著练气三层迈进。
而矿洞里的诡异传闻,也越来越多。
“听说了吗?三號矿道的李瘸子,昨天没上来。”夜里,隔壁洞穴传来压抑的私语。
“我今天去送矿石的时候听监工提了一嘴,说是找到了,人已经干了,跟……跟上次死的那个赵三一个样。”
“別说了,別说了……瘮得慌。”
“我昨天半夜起夜,好像听到矿洞最深处,有东西在磨牙,那声音,就像拿铁刀子刮锅底,听得人头皮发麻。”
陈渊躺在草堆上,將这些话一字不落地听进耳中。
他见过那些被抬出来的尸体。
不是死於塌方或劳累过度,而是像被抽乾了所有水分的乾尸,皮肤紧紧地贴著骨头,脸上凝固著极度的恐惧。
精血被吸乾了。
这绝非普通的矿难。
又过了十几天,这天深夜,陈渊正在洞穴里炼化煞气,忽然心神一动。
他悄无声息地来到洞口,撩开布帘的一角,朝外看去。
月光下,两个身穿孙家护卫服饰的人影正从远处走来,他们的气息比平日里的监工要沉稳得多。
两人似乎在抱怨著什么,声音压得很低。
陈渊屏住呼吸,將【龟息敛神】运转到极致,耳朵微微翕动。
“真他娘的晦气,又轮到咱们巡这后半夜。”一个略显年轻的声音抱怨道。
“小声点,被孙平听见,少不了一顿训斥。”
另一个声音沉稳些:“不过说真的,上面到底想干嘛?让我们在岛上到处埋那些符文旗,说是要布个什么大阵,拿整座岛当阵眼,也不知图个什么。”
年轻的声音嗤笑一声:“谁知道那些大人物的心思。我只求这阵法,別跟矿洞里头那玩意儿扯上关係。”
年长的护卫沉默了片刻,声音压得更低了:“嘘……別提那东西。前几天三號矿道又死了两个,跟那个李瘸子一样,被吸成了乾尸。孙平下了封口令,只说是煞气攻心死的,谁敢乱说就直接扔海里餵鯊鱼。”
“这差事是越来越不好干了。”
年轻护卫嘆了口气,“我听白班的兄弟说,矿洞深处那妖兽的动静最近越来越大,真怕哪天就衝出来了。到时候咱们这些人都得给它塞牙缝。”
“行了,別自己嚇自己了。天塌下来有高个顶著,咱们干好自己的活,拿灵石走人就行。快走吧,巡完了好回去眯一会儿。”
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陈渊缓缓放下布帘,重新坐回黑暗里,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原来如此。
孙家封锁此岛,明面上是为了庚金矿脉,但暗地里,一是在执行某个高层的命令,將此岛布置成一个巨大的阵眼。
其次,矿洞深处有一头恐怖的妖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