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时,黑石岛码头。
西边那棵老榕树下,早已站著三道人影。
为首的正是方正,他换了一身方便活动的短打劲装,昨日的酒气散尽,整个人显得精悍了许多。
在他身旁,还站著一对男女。
男的身材高大,面容刚毅,背著一柄宽刃大刀,沉默地杵在那里,像一截铁塔。
女的则身段婀娜,容貌秀丽,眉宇间带著一股坦荡的英气,一双丹凤眼正好奇地打量著四周。
陈渊从不远处的人流中走出,不疾不徐。
“陈兄,你可算来了!”
方正一见他,立刻大笑著迎了上来,热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来,我给你介绍。”
他指著那对男女。
“这位是贺山,这位是柳眉,他们是夫妇,也是我能把后背交给他们的伙伴。这位,便是我跟你们提过的陈兄。”
那名为贺山的壮汉冲陈渊憨厚一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而柳眉的视线则在陈渊身上打量了一番,毫不掩饰其中的直率。
“方大哥,你说的帮手,就是他?”
柳眉的声音清脆,带著善意的提醒。
“练气四层的修为,是足够了。可黑风礁那地方,风大浪急,危机四伏,我们得多加小心。陈道友,我们此行非同儿戏,你可有万全的准备?”
这番话,是出於对新同伴安危的考量。
方正脸上有些感动,笑著摆手。
陈渊却先一步笑了笑,对著柳眉微微拱手。
“在下不过是一介散修,四海为家,多谢道友关心。”
他的態度不卑不亢,语气温和,却又带著一种让人无法深究的距离感。
柳眉还想再说些什么,方正连忙插话。
“放心吧弟妹,陈兄是实在人!来,陈兄,这是我们发现那畜生时,它蜕下的鳞片。”
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块巴掌大的鳞片,直接递到陈渊面前。
那鳞片呈暗青色,边缘锋利,上面还残留著一丝微弱的妖气。
“陈兄,你先看看,心里有个数。”
陈渊接过,指尖轻轻摩挲。
鳞片质地坚硬,入手冰凉,那股妖气虽弱,却带著一股土行特有的厚重与凶戾。
“一阶初期,铁脊鱷的腹鳞。”
陈渊淡淡开口,说出的结论与方正心中所想分毫不差。
方正眼中闪过一抹讚许,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几分。
“陈兄好眼力!那畜生正处於蜕皮后的虚弱期,是我们下手的最好时机!”
他收回鳞片,目光转向陈渊。
“现在,也让我们看看陈兄你的准备,我们好配合。”
贺山与柳眉的视线,也同时聚焦在陈渊身上,眼神中是期待与信任。
陈渊並不意外,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递了过去。
“这是?”
方正疑惑地接过。
“疾风丹。”
陈渊言简意賅。
“服用后,一炷香內,身法速度可提升三成。”
“什么?!”
不止是方正,就连一直沉稳的柳眉,脸上也露出了惊喜。
方正连忙拔开瓶塞,一股清冽的药香混杂著风灵气的波动,扑面而来。
他倒出一枚,那丹药色泽青碧,圆润无暇,一看便知是上乘货色。
这种能暂时提升战力的丹药,在坊市中向来是有价无市,其价值远比普通的疗伤丹、聚气丹要高得多。
一个能隨手拿出这种丹药的散修,其实力与底蕴,远超他们的想像。
“好!好丹!”
方正一拍大腿,看向陈渊的眼神充满了感激与敬佩。
“陈兄如此慷慨,我方正佩服!有此丹相助,我们此行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了!”
柳眉看向陈渊的表情也充满了善意与尊重,再无半分担忧。
一个愿意拿出如此珍贵丹药与队友分享的炼丹师,无论在哪里,都值得用真心去结交。
“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那我们就把章程说清楚。”
方正收起笑容,面色一肃。
“此行所得,那株玄水草,我们四人平分。妖兽的材料,我和贺山皮糙肉厚,就归我们夫妇,但我们会折算成灵石,补给陈兄,绝不让你吃亏,如何?”
他这话是看著所有人说的,无比公允。
贺山依旧沉默地点头,柳眉却是眉头一挑,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
“方大哥,这样不妥。陈兄的疾风丹如此贵重,我们怎能只按人头分?依我看,玄水草陈兄当得三成,我们三人分剩下七成,妖兽材料的灵石补偿照旧!”
“弟妹!”
方正的脸色柔和下来,带著一丝兄长般的无奈。
“陈兄既拿出丹药,便是將我们当做同伴。我们若是斤斤计较,岂不是小看了陈兄,也小看了我们自己?情义,是不能用灵石衡量的!”
柳眉被说得脸上一红,点了点头,不再爭辩。
陈渊在一旁静静地看著,心中念头百转。
这几人行事,倒也坦荡。
散修组队,本就处处是试探,互相摸底,再正常不过。
柳眉的提议出於好意,方正的拒绝则更显老道,既全了情面,也无形中拉近了彼此的关係。
看来,这是一个以方正为主心骨,颇有默契的队伍。虽萍水相逢,但至少在猎杀铁脊鱷这件事上,可以算作是可靠的臂助。
“我没意见。”
陈渊平静地开口,打破了僵局。
“那就这么定了!”
方正一锤定音。
“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
四人不再耽搁,在码头租了一艘不算起眼的中型海船,由看起来最是老实本分的贺山掌舵,扬帆起航,向著茫茫大海深处驶去。
船行於海上,海风呼啸。
方正与贺山夫妇聚在船头,高声谈笑著海上的趣闻,还不时热情地招呼陈渊过去一同閒聊。
陈渊只是摇头推辞,独自一人坐在船尾,闭目养神,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但他强大的神魂,却早已將三人的对话,连同他们身上坦荡的法力波动,尽数掌握。
怀中,来福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黑风礁,位於东南方向三百里外,是一片由无数黑色礁石组成的险恶海域。
此地常年罡风呼啸,礁石下暗流涌动,寻常海船根本不敢靠近。
船只在贺山嫻熟的操控下,灵巧地避开一个个致命的漩涡与暗礁,缓缓驶入黑风礁的腹地。
越是深入,风声便越是悽厉,如同鬼哭狼嚎,刮在人脸上,隱隱作痛。
终於,海船在一片相对平缓的水域停下。
前方不远处,一座如同巨兽脊背般的主礁石,横亘在眾人眼前。
“到了。”
方正压低了声音,脸上带著一丝兴奋与期待。
“那畜生的老巢,就在主礁石下方的一个天然溶洞里。那株玄水草,也长在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