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弃船登礁。
脚下的黑色礁石湿滑无比,常年被海浪冲刷,生著一层滑腻的青苔。
方正走在最前,熟门熟路地领著眾人,七拐八绕,避开几处看似平坦实则暗藏急流的凶险地带。
“洞口就在前面那块悬石下面。”
他压低声音,指著不远处一处被阴影笼罩的凹陷。
“我上次来探,那畜生正在洞里沉睡,洞口的玄水草灵气內敛,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贺山闻言,將背后的宽刃大刀握在手中,浑身肌肉绷紧,进入了戒备状態。
“我和贺山正面牵制,弟妹你用飞针骚扰它的眼睛和软肋。”
方正看向柳眉,又转向陈渊。
“陈兄,你修为与我相若,法力最为深厚,就做我等的后援,看准时机,用最强的手段攻它腹部!那里是它蜕皮后最薄弱的地方!”
这安排合情合理,將最危险的位置留给了他们夫妇,也给了陈渊最大的发挥空间。
陈渊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柳眉从腰间的一个小巧皮囊里,摸出数十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夹在指间,寒光闪烁。
四人相视一眼,默契地散开,呈一个半月形,悄无声息地向洞口包抄过去。
离得近了,一股淡淡的腥气混杂著水汽扑面而来。
洞口处,一株不过尺许高的小草,正迎著凛冽的海风微微摇曳。
它通体碧绿,叶片上却有点点湛蓝光晕流转,正是玄水草。
“吼——!”
就在四人即將踏入攻击范围的瞬间,洞內猛地传来一声沉闷的咆哮!
一道巨大的黑影,携著腥风,从洞中狂猛地扑了出来!
铁脊鱷!
它竟是早已甦醒!
这畜生体长足有三丈,背脊上一排排骨刺狰狞如刀,一双浑浊的竖瞳里,满是暴虐与飢饿。
“动手!”
方正暴喝一声,不退反进!
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开山斧,斧刃上灵光大作,整个人如炮弹般冲了上去,一斧头照著铁脊鱷的脑袋就劈了下去!
当!
一声巨响,火星四溅。
铁脊鱷脑袋只是微微一偏,方正却被巨大的反震力道震得手臂发麻,连退数步。
“好硬的脑壳!”他骂了一声。
贺山此刻也已赶到,他不出声,只是將大刀横在身前,脚下生根,死死顶住了铁脊鱷前冲的势头。
宽厚的刀身,竟真的如山岳般,让那凶兽一时不得寸进。
与此同时,柳眉指间的银针,化作一片细密的银色暴雨,咻咻咻地射向铁脊鱷的眼眶和腹部。
铁脊鱷吃痛,发出一声怒吼,巨大的尾巴猛地一甩,带著撕裂空气的尖啸,横扫而来!
贺山脸色一变,大吼:“小心!”
他想抽身后退,却已来不及。
就在这时,一道青色剑光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铁尾的关节处。
正是陈渊出手。
他手中握著一柄再寻常不过的下品法剑,时机抓得恰到好处,不求伤敌,只求阻滯。
铁尾的攻势为之一顿。
贺山抓住这千钧一髮的空隙,狼狈地一个翻滚,躲开了这致命一击。
“多谢陈兄!”他心有余悸地喊了一声。
战局就此稳定下来。
方正与贺山主攻,一个勇猛,一个沉稳,死死缠住铁脊鱷。
柳眉在外围游走,飞针刁钻狠辣,不断给凶兽製造麻烦。
陈渊则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每一次出剑,都平平无奇,却总能出现在最关键的地方,化解一次次危机。
一时间,四人配合得天衣无缝,竟將这头凶悍的铁脊鱷压製得死死的。
铁脊鱷本就处在虚弱期,又被围攻,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动作也渐渐迟缓下来。
“就是现在!”
方正抓住一个破绽,大吼著跃起,全身法力灌注於巨斧之上,狠狠劈向铁脊鱷的脖颈!
噗嗤!
鲜血狂飆!
这一斧,竟是直接砍进了大半!
铁脊鱷发出一声悽厉的悲鸣,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便再没了动静。
“呼……呼……”
方正喘著粗气,脸上满是兴奋的潮红。
贺山与柳眉也鬆了口气,相视一笑,脸上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成了!”柳眉欢呼一声,快步走向那株玄水草。
可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触碰到玄水草的瞬间,一道快到极致的幽蓝光束,破空而来,瞬间洞穿了她的手掌!
“啊!”
柳眉发出一声惨叫,鲜血淋漓的手掌被死死钉在了后面的礁石上。
“弟妹!”
“眉儿!”
方正与贺山目眥欲裂,猛地回头。
只见不远处的一块高耸礁石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那是个身穿蓝色锦衣的青年,面容俊朗,嘴角却掛著一抹猫戏老鼠般的残酷笑意。
冤家路窄,赫然是先前坊市遇到之人。
他的修为,赫然是练气五层!
“几只螻蚁,倒是打得热闹。”
锦袍青年居高临下地看著他们,语气轻蔑。
“这玄水草,本公子看上了。还有这头畜生的尸体,也一併留下。你们,可以滚了。”
“你是什么人!”方正握紧巨斧,厉声喝问。
“你还没资格知道我的名字。”锦袍青年嗤笑一声,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三息之內,从我眼前消失,否则,就和她一个下场。”
“欺人太甚!”贺山双目赤红,状若疯虎,抡起大刀就冲了上去。
“找死。”
锦袍青年连动都未动,只是屈指一弹。
一道更为凝练的幽蓝光束射出,速度比方才快了数倍。
贺山根本来不及反应,那光束便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留下一个拳头大的血洞。
他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高大的身躯晃了晃,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然后重重地倒了下去,生机断绝。
“不——!”
柳眉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贺山!”
方正双目赤红,理智被怒火烧得一乾二净。
他整个人进入一种癲狂的状態,嘶吼著抡起巨斧,疯了一样朝著锦袍青年狂劈过去。
“我杀了你!”
“又来一只扑火的飞蛾。”
锦袍青年脸上掛著玩味的笑,甚至懒得挪动半步,只是轻描淡写地屈指一弹。
一道凝练的幽蓝光束破空而出,后发先至,精准地射向方正的丹田。
方正拼尽全力將巨斧横在身前格挡。
砰!
巨斧脱手,远远飞了出去。
方正整个人被一股巨力轰中,胸膛塌陷下去一大块,一口血箭喷出,身体倒飞出几丈远,重重砸在礁石上,没了声息。
太强了。
强到让人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陈渊站在战圈的最外围,从头到尾,他都像个被嚇傻了的路人,一动不动。
他的心,却早已沉入谷底。
他认得那锦袍青年腰间掛著的宗门令牌。
碧海宗,外门弟子。
“现在,就剩你了。”
锦袍青年终於將视线投向陈渊,那是一种猫看老鼠的眼神。
“给你个机会,自己了断,我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趴在血泊中的方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衝著陈渊的方向嘶吼。
“陈兄!快……快走……別管我们……”
陈渊没有看他。
他只是抬起头,看向锦袍青年。
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笑容,一个堪称温和的笑容。
“不。”
“我只是觉得,你太吵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动了!
脚下的礁石猛地一震,蛛网般的裂纹蔓延开来。
整个人没有半点哨,如炮弹离膛,带起一道惨烈的风声,笔直地冲向锦袍青年!
锦袍青年脸上的戏謔瞬间凝固,一股从未有过的危机感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他想也不想,护身法力催发到极致,指尖的玉梭光芒大盛,数道幽蓝光束交织成一张死亡大网,封死了陈渊所有前进的路线!
可陈渊,根本没想过要躲!
面对那足以洞穿金石的光网,他眼中闪过暴戾,右手虚空一握,一柄漆黑的重锤凭空出现!
轰!
他抡起重锤,用一种最不讲道理的姿態,迎著那片光网,狂猛地砸了下去!
砰!砰!砰!
幽蓝光束在重锤面前,一触即碎,炸开漫天光斑!
锦袍青年脸上的表情从讥讽化为骇然,他眼睁睁看著那柄重锤撕开他所有的攻击,携著万钧之势,在他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他只来得及將双臂交叉,护在身前。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响起。
那层灵光屏障仅仅支撑了一瞬,便应声破碎。
紧接著,锤头结结实实地印在了他的胸膛上。
噗!
锦袍青年整个人被砸得向內对摺,胸口凹陷出一个恐怖的弧度,身体还在半空,一口混著內臟碎块的鲜血就狂喷而出,眼中的神采彻底黯淡。
从陈渊出手,到这位练气五层的碧海宗天骄毙命。
前后,不过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