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辞星海,踏古道
地窖不大,潮湿阴暗。
正中央,一个直径不足三丈的石盘嵌入地面,上面刻著繁复阵纹。
阵盘大体完整,但为阵法供能的几处关键节点,却爬满了蛛网般的裂纹,显然早已废了。
“果然是坏的。”
陈渊低声自语,眉头拧成一团。
他將张铁山储物袋里得来的三百七十多块下品灵石全部倒了出来。
哗啦啦!
一小堆亮晶晶的石头滚落在地,在昏暗中闪著诱人的光。
这是他身上最大的一笔活钱。
他的眼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但眼下这光景,容不得半点吝嗇。
他吐了口气,认命般地蹲下身,开始將一块块灵石,小心翼翼地嵌入阵盘边缘的凹槽里。
就在这时,他怀里毛茸茸的小东西动了动。
来福探出个小脑袋,一双豆大的眼晴瞬间就被那堆“美食”钉住了。
它喉咙里发出“咕嚕咕嚕”的渴望声,伸出小舌头就要去舔最近的一块灵石。
“別闹。”
陈渊伸手按住它的小脑袋,將它塞了回去。
“这玩意儿可不是给你吃的。”
来福委屈地鸣了一声,但还是乖乖缩了回去,只露出一双眼晴,好奇地看著陈渊把那些好吃的石头一块块地“藏”进那个大石盘里。
当最后一块灵石嵌入凹槽,陈渊站起身,双手结印,將一道法力打入阵法核心。
嗡!
整座阵盘光芒大放,三百多块下品灵石的能量在瞬间被抽乾,涌入阵纹。
然而,那光芒只亮了一息,就迅速熄灭。
所有灵石都在同一时刻化作了灰白的粉末传送阵只是被微弱地点亮了一下,连启动的边儿都没摸到。
来福好奇地伸长脖子,看看那些一闪而过的发光线条,又看看空空如也的凹槽,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好吃的石头一下子就没了。
陈渊的脸颊肌肉紧绷,三百七十多块下品灵石,就听了个响儿。
他心里像是被人拿刀子了一下,但那股剧痛很快就被一股狠劲取代。
没时间了。
他直接在阵盘前坐下,將双手分別按在两处最大的破损节点上,闭上了眼。
《玄水镇海经》功法全力运转。
丹田內,那滴因龙血灌注而重新充盈的一元重水,剧烈震动。
一股远比寻常法力更加精纯、沉重的力量,顺著他的手臂,涌入冰冷的石盘。
他竟是要用自己的肉身,强行连接这断裂的阵法节点!
剧痛袭来。
狂暴混乱的空间之力顺著破损处反衝进他的经脉,像是无数把小刀在血肉里疯狂搅动。
他死死咬著牙,一声不。
一个时辰后。
当他体內最后一丝法力也被抽乾,整座石盘终於光芒大放。
强烈的白光甚至盖过了阵纹本身,一股强横的空间之力在阵法核心甦醒,引得整个地窖剧烈摇晃,碎石籟落下。
成了!
陈渊脸色惨白,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一把將昏迷的石头拖到自己身边。
来福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有些兴奋地在阵法边缘跑来跑去,用小爪子碰碰发光的线条,又迅速缩回来。
最后,它还是进陈渊怀里,找了个安稳的姿势蜷缩起来。
陈渊最后回望了一眼来时的入口。
“走了,二十年后再回来。”
撕裂感並未出现。
空间传送的体验,远比陈渊想像中要温和,也更加诡异。
没有天旋地转,没有五光十色的通道。
在阵法亮起的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一潭粘稠、无光的深水。
听觉、视觉、触觉——五感六识被尽数剥离。
世界化作了一片纯粹的虚无与沉寂。
这种状態不知持续了多久,或许一瞬,或许永恆。
直到脚下传来坚实的触感,一股浑浊的、带著黄土与枯草味道的空气,猛地灌入肺中。
陈渊一个跟跪,险些跪倒在地。
他猛地回头,身边空无一人,
那个被他扛在肩上的少年,石头,不见了!
陈渊瞳孔骤然一缩,立刻环顾四周,可方圆百丈之內,除了枯死的树木与龟裂的黄土,再无半个人影。
阵法在传送时出了岔子?一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但很快被他强行压下。
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他抬起头,打量著这个全新的地方。
没有海洋,没有岛屿。
天是灰黄色的,太阳有气无力地掛在天边,像一枚发霉的咸蛋黄。
脚下是一条龟裂的黄土古道,不知延伸向何方。
道路两旁,是稀疏的、早已枯死的怪状扭曲树木,更远处,则是连绵起伏的、光禿禿的黄土山丘。
入目所及,一片死气沉沉的荒凉。
更重要的是,此地的天地灵气,稀薄到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
他尝试著运转功法,周遭的灵气却像吝嗇鬼的钱袋,半天也挤不出一丝一毫。
在这种地方,法力恢復的速度,慢得令人髮指。
陈渊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怀里的来福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环境的贫瘠,不安地探出脑袋,嗅了嗅空气,又嫌弃地打了个喷嚏,重新缩回陈渊怀里。
陈渊找了一棵相对粗壮的枯树靠坐下来,每一次呼吸,都牵动著体內空空如也的丹田与几近乾涸的经脉,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强行以肉身作为阵法节点,又被抽乾了最后一丝法力,他的状態並不算好。
他盘膝坐下,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温润的玉瓶。里面是他自己炼製的上品聚气丹,药力精纯。
幸好他早有准备,在这种灵气枯竭之地,高品质的丹药才是恢復法力的唯一指望。
他倒出两粒,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丹药化作一股微弱的暖流,在乾涸的经脉中流淌,聊胜於无。
必须儘快恢復一些实力。
在这种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鬼地方,没有实力,就等於將自己的性命交到了別人手上。
就在他闭目调息,炼化那点微末药力的时候。
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从古道的另一头传来。
那声音很轻,很杂乱,像是有一群人正拖著沉重的步伐,缓缓靠近。
陈渊猛地睁开眼。
他没有立刻起身,依旧保持著打坐的姿势,只是將一只手,不著痕跡地放在了腰间的储物袋上片刻之后,一群身影出现在远处的地平线上。
那是一群衣衫槛楼、面黄肌瘦的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约莫二三十个。
他们与其说是在走,不如说是在挪动。
每个人都骨瘦如柴,眼窝深陷,脸上带著一种长久飢饿所致的麻木。
他们看见陈渊时,脚步都是一顿。
所有人的视线,都死死地钉在了陈渊身上。
那不是看待同类的眼神。
那是饿狼看见羔羊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原始的贪婪与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