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弟子——愿意走上一遭!”
陈渊的声音在破庙中迴荡,没有半分迟疑。
苦禪和尚那张枯稿的脸上,终於浮现出一丝真正的笑意,虽然依旧比哭还难看。
“善。”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陈渊面前,伸出乾枯的手掌,轻轻按在他的头顶。
没有法力涌动,也没有任何玄奥的气息。
但陈渊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协锁,从自己身上悄然褪去。
那是他与雷音寺之间,若有若无的一丝因果牵连。
“此去,你不再是雷音寺的记名弟子,你与我,也再无师徒之名。”
“贫僧为你斩断了与雷音寺的因果,日后你在外行事,是福是祸,皆由你一人承担。
?
苦禪和尚收回手,从怀中取出一串色泽暗沉的木质佛珠,递了过来。
“这串佛珠,乃贫僧早年云游时,以『静心木』隨手打磨而成,不算法器,却能安寧心神,收敛你身上那股压不住的锋芒与杀气。”
陈渊双手接过,佛珠入手温润,一股清凉之意顺著掌心,缓缓流遍全身,让他那因触及金道真意而有些外放的锐气,尽数收敛於体內。
“多谢——前辈成全。”
陈渊改了称呼,將佛珠收入储物袋中。
“陈大哥!”
一旁的石头眼眶红红的,欲言又止。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可陈渊却始终给他一种熟悉,亲近的感觉。
苦禪和尚低下头,摸了摸他的脑袋,声音里多了几分难得的温和。
“痴儿,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他有他的路要走,你也有你的缘法要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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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朝庙外走去,石头抽泣著,一步三回头地看著陈渊,最终还是紧紧跟上了师父的脚步。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漫天风沙之中。
破庙內,只剩下陈渊一人。
他静静地站立了许久,直到確定那两人的气息彻底远去,再也无法感知。
他才缓缓地、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一种久违的,彻底掌控自身命运的感觉,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这三年,他看似自由,实则一举一动,都在那位深不可测的苦禪和尚的注视之下,如履薄冰。
如今,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他没有急著离开。
这片黄沙域,对他而言已不再是困境,而是狩猎场。
当务之急,是重新规划自己的道路。
他寻了一处还算乾净的角落,盘膝坐下,心神沉入识海,开始清点自己如今的底牌与目標。
首要目標,从未变过。
天道筑基!
此事关乎他未来道途的根基,绝不容有失。
而天道筑基,需要满足两个苛刻至极的条件。
其一,练气十层。
这在当今的修仙界,早已是传说中的境界,需要海量到足以让一个中等宗门都肉痛的资源,更需要对自身功法的理解达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其二,身合大道。
需在练气境,就触碰到一丝真正的道之真意,並在筑基之时,以此为引,接引天地之力,重塑道基。
他如今修为是练气八层圆满,距离第九层只差临门一脚。
三年苦修,尤其是雷罚峰一行,让他的根基打磨得无比雄厚,法力精纯程度远超寻常练气后期修土,一旦突破,实力必將迎来一次暴涨。
而他所欠缺的,正是资源。
一想到资源,陈渊便將神识探入了自己的储物袋。
那枚属於黄元的储物戒指,静静地躺在角落。
里面的灵石、材料,足够他挥霍很长一段时间。
但想要衝击练气十层,这些,还远远不够。
战爭,无疑是掠夺资源的最佳途径。
修士的储物袋,便是最好的灵石矿脉。
至於第二个条件,身合大道。
他如今已初步领悟了一丝金道真意,算是勉强摸到了门槛。
但仅仅如此,还不够。
他的根基,是水、金双灵根,若能再多领悟一丝水道真意,两者合一,他的天道筑基,才算真正有了几分把握。
奈何黄沙域水元之气稀薄,想要在此地领悟水道,难如登天。
“不急—”
陈渊压下心中的念头。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他如今最需要做的,是另一件事。
开启第三道灵根!
一旦拥有三灵根,他的修炼速度,法力浑厚程度,都將再次提升一个台阶。
更重要的是,他可以选择一道最適合自己当下处境的灵根。
土灵根!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再也挥之不去。
他手中,不仅有黄元留下的镇派功法《厚土蕴灵真诀》,更有那枚足以引得无数人为之疯狂的无上神物一一九窍地脉神砂!
这两样东西,都与土行大道息息相关。
若能开启土灵根,他参悟《厚土蕴灵真诀》將事半功倍,更能提前著手祭炼那枚神砂,將其化作自己天道筑基时,最坚实的一块基石。
只是,想要凭空开启一道灵根,需要一件品质极高、属性至纯的相应五行之物作为引子。
陈渊早就仔细翻查了一遍黄元的储物戒指。
里面的土属性材料不少,甚至还有几块品质不错的土元晶,但距离“至纯”二字,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看来,此事还需另寻机缘。
规划已定,陈渊不再耽搁。
他站起身,体內的骨骼发出一阵细密的脆响,千幻敛息诀隨心而动。
他的身形、面容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很快,一个面容普通,眼神带著几分风霜之色的中年散修,便取代了之前那个身穿灰袍的“佛门弟子”。
修为,也被他完美地压制在了练气七层的样子。
这样的实力,在混乱的黄沙域,既不起眼,也不至於沦为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他为自己这个新身份,取了个同样普通的名字。
李飞。
做完这一切,他才不紧不慢地走出了破庙,辨明方向,朝著黄沙域与沧溟域交界处,最大的一座黑市坊市行去。
风豪城。
此城三不管,不属於任何一方势力,鱼龙混杂,是战爭財的最佳交易地,也是情报最灵通的匯集之所。
他需要最新的情报,来为自己寻找第一个猎物。
三日后。
陈渊站起身,眺望远方。
在数里之外,一场小规模的战斗,正在发生。
一方是五名身穿黄沙宗服饰的修士,结成战阵,攻势凌厉。
另一方,则是三名身著月白道袍的修士,正在苦苦支撑,节节败退。
玄月门的人?
陈渊眉头微挑。
看样子,是沧溟域潜入进来的探子,被黄沙宗的巡逻队给撞上了。
他没有插手的意思,只是收敛了全部气息,如同一块顽石,静静地观察著。
黄沙宗的战阵颇为精妙,攻守兼备,显然是经过了改良。
而那三名玄月门修士,虽然修为不弱,其中为首的一名女子更是达到了练气九层,但在战阵的绞杀下,依旧险象环生。
噗l!
一名玄月门男修躲闪不及,被一柄飞梭洞穿了胸膛,惨叫著倒了下去。
剩下的两人,顿时压力倍增。
为首的那名女修,容貌清丽,此刻却满是焦急与绝望。
她手中的一柄青色飞剑上下翻飞,却依旧无法突破对方的封锁。
“师妹快走!我来殿后!”
最后那名男修发出一声悲壮的嘶吼,竟不顾一切地朝著战阵冲了过去,想要用自爆为师妹爭取一线生机。
“不!王师兄!”
女修发出一声悲呼。
然而,黄沙宗的修士早有防备,一张大网从天而降,直接將那男修困住,让他所有的法力都无法宣泄。
紧接著,数道法术,便將他彻底淹没,转眼间,三名玄月门的修士,便只剩下了那名女修一人。
她面如死灰,眼中满是无尽的悲凉。
“抓住她!带回去给长老发落!”黄沙宗为首的修士狞笑著下令。
就在此时,一直静观其变的陈渊,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异色。
那女修在绝望之下,似乎准备自毁道基,也不愿受辱。
但在她抬手的瞬间,陈渊却看得分明,在她白皙手腕上,带著一只银色的手鐲。
那手鐲的样式,他有些眼熟。
似乎.—-与三年前,那个被黄元坑死在黑石城的赵无烟,手上戴的那只一模一样。
而且,这女子的面容,也与那赵无烟有三四分的相似。
陈渊的心思,瞬间活泛了起来。
他依旧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等待著。
等到黄沙宗的修士將那真元耗尽、彻底失去反抗之力的女修制住,准备带走时。
一阵微风,拂过沙丘。
陈渊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风,扬起沙。
那五名黄沙宗修士正押解著被封禁了法力的女修,脸上带著任务完成的轻鬆。
突然,走在最前方的队长,脚步猛地一顿。
他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血线。
他茫然地伸手摸了摸,隨即,那颗大好的头颅,便骨碌碌地滚落下来。
鲜血,冲天而起。
“什么人!”
剩下的四人大惊失色,立刻背靠背围成一圈,警惕地扫视著四周。
可周围除了呼啸的风沙,空无一物。
没有敌人,没有法术的灵光,甚至连一丝杀气都未曾泄露。
他们的队长,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
一种源於未知的恐惧,瞬间撰住了他们的心臟。
噗!
又是一名修土身体一僵,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他的胸口,同样多了一个细小的血洞,前后通透。
他的生机,正在飞速流逝。
“有鬼!有鬼啊!”
剩下的三人彻底崩溃了,心理防线在这一刻被完全击垮。
他们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俘虏,怪叫一声,便发疯似的朝著三个不同的方向逃去。
然而,他们没跑出几步。
一道无形的锋锐之气,便精准地追上了他们,轻而易举地割断了他们的喉咙。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没有惊天动地的斗法,只有一场静默的、高效的屠杀。
当风沙稍歇,陈渊的身影,才从一片阴影中缓缓走出。
他依旧是一副普通散修的样貌,神情淡漠,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被擒的女修,瘫坐在地上,已经彻底看傻了。
她呆呆地望著眼前这个突然出现,又以雷霆手段解决了所有敌人的男人,一时间竟忘了该作何反应。
陈渊走到她面前,屈指一弹。
一道精纯的法力打入她体內,解开了她身上的禁制。
“你你是谁?为何要救我?”
女修恢復了行动力,立刻撑著地面后退了几步,警惕地望著陈渊,手中的青色飞剑也重新握紧。
“路过。”
陈渊的声音很平淡。
“看黄沙宗不顺眼,就顺手解决了。”
这个理由很敷衍,但女修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破绽。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收起了飞剑,对著陈渊深深一礼。
“玄月门赵青月,多谢道友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差遣,青月定不推辞。
果然是姓赵。
陈渊心中瞭然。
“不必了。”他摆了摆手,“我救你,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道友请讲,青月知无不言。”赵青月连忙道。
“黑石城一战后,孟子昂在哪?”陈渊开门见山。
听到“孟子昂”这个名字,赵青月的脸上,立刻浮现出崇敬与仰慕的神色。
“孟师兄如今已是宗门派往前线的总领队之一,正在长风要塞,主持与黄沙宗的战事。”
“他一直在找一个人。”陈渊缓缓开口,“一个叫黄少杰的黄沙宗弟子。”
赵青月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此事我倒是有所耳闻,三年前黑石城一役,似乎是此人夺走了黄沙宗的至宝,才引得孟师兄亲自下令追捕。只是此人如同人间蒸发,三年来香无音信,想必是早已死在哪个角落了。”
她说到这里,忽然有些好奇地看著陈渊。
“道友为何对一个死人如此感兴趣?”
“故人之子。”陈渊隨口胡。
他一边说著,一边不著痕跡地打量著赵青月。
“你们这次潜入黄沙域,所谓何事?”
赵青月脸上露出一丝警惕,但想到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又想到宗门任务早已失败,迟疑了片刻,还是压低了声音。
“不瞒道友,我等是奉了孟师兄的密令,前来寻找一件宗门遗失多年的圣物。”
“哦?什么圣物?”
“一轮『玄月宝镜』的仿品。”赵青月嘆了口气,“据说此物百年前被我宗一位叛徒盗走,流落到了黄沙域,前不久有消息说它在黑风集一带出现过,我们便是为此而来,没想到”
陈渊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最后一个问题。”
他看著赵青月。
“三年前,碧海宗的赵无烟,是你什么人?”
赵青月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中充满了悲痛与仇恨。
“那—那是我家老祖!”
“原来如此。”
陈渊露出一副瞭然的神情。
“多谢解惑。”
“道友客气了—”
赵青月的话还未说完,瞳孔便猛地收缩。
一只手掌,不知何时,已经轻飘飘地按在了她的天灵盖上。
那手掌看似毫无力道,但一股无形之力,却瞬间摧毁了她的识海,湮灭了她的神魂。
她的脸上,还带著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未来的茫然,身体却已经软软地倒了下去。
生机,断绝。
陈渊面无表情地收回手。
他从未想过要救她。
一个活人,所能带来的变数太多,也太容易暴露自己。
只有死人,才能最长久地保守秘密。
他熟练地將赵青月和那几名黄沙宗修士身上的储物袋一一收起,又用一团火焰,將所有尸体焚烧得乾乾净净,连一丝痕跡都未曾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