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当真!我信得过庞將军和诸位手足。一会你们即可动身,不过不能动用这些战船。”
“至於要如何避过梧州耳目,就需要诸位自己想办法了。”
船舱里,刘台看著庞纶坦然道。
“庞纶代诸兄弟谢过二郎君!”庞纶又离座,欲要叩拜。
刘台一把拦住:“庞將军不必如此,你我交心,不在於这些虚礼。你们快去准备吧,我等你们第六营回来。”
算上庞纶这个营,如今步军有六个营了,之前的前后左右番號不够用了,因此要变更。
中营改为第一营,前营改为第二营,左营改为第三营,右营改为第四营,后营改为第五营。
中营副將由苏章兼任,其他四营分別是刘崢、钟云祥、高志行和陆东升。
此次平乱步军有所伤亡,补上庞纶营里匀出来的一百来人,也是补上缺口了。
水军那边,清理掉李波的人马,补上百人,倒还是会有些缺口。
不过水军此次反正也要整顿的。
刘台在庞纶陪同下离船登岸,上马回城。
“二郎,方才你为何要登船呢?”路上,苏成问道。
“你是怕庞纶会对我不利?”刘台反问道。
“是。上了船,他们人多势眾,那可难说得紧了。”
“我当然也知道。但我若不上船,庞纶又岂会如现在般与我交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
“但我还是觉得有些太过冒险。”苏成不服气道。
“其实也没有那么危险。你想想看。伤害了我,对庞纶有害无利,他们为何要这样做呢?”
苏成听了,觉得也是。但万一他们就是要拼个鱼死网破呢?苏成在心里嘀咕,却没有再说出口。
此时,刺史府传来的郁水水寇已被驱逐,水道也恢復安全的消息已经散开。
商贾们昨夜目击了封州的动乱,此刻听闻消息,纷纷解缆起航,想要远离危险,故而一片繁忙。
庞纶一伙人,搭乘这些商船去梧州,倒也不会惹眼。
回到州衙,將与庞纶谈妥之事报与刘隱,刘隱也没有不同意见。
就算这些人全都一去不返,也还得了好几条战船不是,完全不亏。
至於说回去把战况告诉崔景,也无所谓了,反正廝杀过一回了,大不了再来一次。他们折损了这么多船,封州完全不虚他们。
当然能回来最好,拖家带口的,这几百號人又能给封州增加不少人口。
这年头,人口是战略资源啊!岭南这会,缺的就是人!
这时陈璫进了书房,却是抄家完回来復命了。
“稟镇副,李、黄、侯三家共抄出钱万余緡,绢二万余匹,其他財物若干。
“稻米八千余斛,良田三万三千多亩,人丁一百余口,奴僕三百余人,佃农千余人。”
“此外,在李家还搜出不少与梧州往来的书信。”
说完將清册和书信一併送上。
刘台听完暗暗心惊,真是狗大户啊。接著又想到,这次抄家得来的钱粮不仅可以覆盖赏赐,还绰绰有余,果真是抢才是来钱最快啊!
又转念一想,这些狗大户家资颇丰,为何还要鋌而走险作乱呢?刘台想不明白。
刘隱接过清册和书信翻了翻,见刘台若有所思,便问道:“二弟是否在奇怪这三家为何作乱?”
刘台回过神道:“不瞒兄长,方才確在思索此事。还请兄长赐教!”
刘隱放下清册书信,缓缓道:“此事说来话长,却也不是毫无缘由。”
原来李波祖父曾当过封州司马,在封州也算有些根基。刘谦入主封州后,势力被削弱不少,估计心有不满。
加之梧州鼓动,一来二去,就走上了这条路。
至於黄侯二家,与李家也有些相似。
黄家和侯家都是封州大族,说起两家和刘谦的恩怨,还得从黄巢说起。
那时黄巢军在岭南呆不住,自岭南北返时,路过封州。黄巢纵兵劫掠,搞得封州处处烽烟。
封州老百姓遭逢兵祸,要么被裹挟加入义军,要么拖家带口躲往他处。
而这些大族,要么缴纳钱粮保平安,要么聚庄户武装自保,倒是躲过一劫。
当然,这也和黄巢手下诸军著急北归,未多做停留有关。
等到义军退去,这些大户发现,野外多了许多无主之地,便顺手给瓜分了。结果因为没有足够人手耕地,许多地都拋荒了。
等到刘谦就任封州,大力招抚流民,很快就发现与其让这些流民去开垦那些生地,不如去復垦这些刚拋荒的熟地。
起初刘谦也是四处拜访这些大族家主,希望支持他工作,把这些地贡献出来。
结果这些大户们欺他是外来户,人生地不熟,阳奉阴违,搞得刘谦很被动。
刘谦知道自己暂时奈何不得他们,於是暂且按捺,藉助韦家的力量,一心一意开始练兵、整兵。
有了武力作为后盾,刘谦逐渐掌控封州局面,开始露出爪牙。
一些大户如陈家、林家、莫家等,认清局势后,也见风使舵,掉转头配合刘谦,主动把地“捐”了出来。
刘谦也乐得如此,毕竟治理封州还需要他们。於是投桃报李,给这些大户子侄在县里安排职缺,一时其乐融融。
而黄家、侯家,则醒悟较晚,还没来得及投诚,就被刘谦当做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不仅被直接划走了上万亩地,还啥好处没落著,成了其他大户眼中的笑话。
只是形势比人强,黄、侯二家这几年不得不伏低做小,但心中仇恨却没有消除。
这两年更是与李家暗中来往密切,积攒兵甲,操练庄客,图谋不轨。在作乱路上越走越远。
刘台听了,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世道如此,都是被时代所裹挟。
倘若他们作乱成功,自己一家子也將成为被时代吞噬的不幸人。
“大兄,有了这三万多亩田地,倒是可以好好补充州里的官田了。”
刘台说的这个官田,是国朝重要的土地制度,打个不那么贴切的比方,就是和后世的国营农场差相仿佛。
按制,官田可以分为屯田、职田、公廨田和学田,分別用於军费开支、官员俸禄、官府运转和州县学经费。
官田的耕种方式有租佃制,也就是如地主一般收租子;有僱工制,就是支付工钱请人耕种;屯田制,由军队或者移民耕种。
官田曾经发挥了重要作用,只是到如今,许多官田都名存实亡,或被豪族侵吞,或被官僚侵占。
刘谦到任封州,就靠经营官田度过了困难时期。
“不错,如今我们多了庞纶一营人马,又增加了不少开支,这些官田正好可以派上用场。那些佃农就先让他们继续种著吧!”
“唉,其实州里还是有许多可以开垦的土地,奈何人口有限啊!”
刘台也知道人口短时间內怕是没法大增长,提高產量或许更为可行。
“占城稻啊占城稻。”刘台心里默念。
其实封州目前並不缺粮,但谁会拒绝多拥有些粮食呢?正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人口眼下並没有好的法子,只能从长计议。倒是有了这些书信,日后若是梧州纠缠起来,我们就有充足的理由了。”
刘隱拍了拍那一叠的书信,转开话题道。
“兄长说的是,有了这些书信,只有我们找他们麻烦的份,就算是闹到连帅那里,也会支持我们。”
虽说这个年代打仗从来不需要什么名义,但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也是一个优势不是。
“镇副,那那些財货和奴僕该作何处置?人丁里又哪些充奴哪些该斩?还请示下。”陈璫问道。
“財货就都入库吧!奴僕都遣散,恢復自由身。人丁嘛?”
刘隱屈指轻轻敲了敲桌子,將名单递给几台:“二弟你看看这名单,看看有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