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豪哥的规矩,就是城寨的规矩
陈耀豪的手指重重按在摊开的《朝阳日报》上,指尖下压著的新闻標题仿佛透著寒意。
报上所述,让他心头蒙上一层阴霾。
自今年(1974年2月15日)以来,廉署这把“尚方宝剑”出鞘,锋芒直指各大社团。
风暴席捲之下,社团的主要骨干们,要么仓皇远遁海外,要么便如受惊的蛇鼠,纷纷缩进了九龙城寨这座法外孤岛暂避锋芒。
一时间,城寨成了藏污纳垢的漩涡中心,鱼龙混杂,暗流涌动,混乱程度远超以往任何时候。
想到城寨,陈耀豪的眉头锁得更紧。
他家姐陈炽莲一家还住在里面,还有阿敏那个让他牵肠掛肚的女孩,也棲身在那片钢筋水泥的丛林之中。
城寨此刻的凶险,像一根无形的刺,扎得他坐立难安。
不能再等了。他抓起电话,拨通了高明佬和吹水强的號码,声音沉冷:“过来一趟。”
不过半个钟头,两人便已风风火火地赶到。
“豪哥,有事找我们?”吹水强察言观色,率先开口。
陈耀豪示意两人坐下,单刀直入问道:“城寨现在,是不是乱成一锅粥了?”
“系啊,豪哥。”吹水强看了一眼高明佬,后者微微点头,他便继续道:“廉署严打,各大帮派的大佬、骨干,不是跑路就是躲进城寨避风头。整个寨子像个火药桶,什么牛鬼蛇神都涌了进来,局面很难控制。”
陈耀豪听完,印证了心中所想,眼神更加锐利。他果断下令:“去找一套够大够好的豪宅,立刻接我家姐一家搬出来住。你们两个,也想办法把家里人接出城寨,不要再留在那个鬼地方。”
高明佬闻言,脸上却掠过一丝犹豫,他沉声道:“豪哥,还有件事-前几天,阿敏-被人欺负了。”
“什么?边个?!”陈耀豪猛地抬头,眼中瞬间爆出骇人的寒光,一股无形的戾气瀰漫开来。
阿敏,那是他心尖上的人。
“豪哥,人有事!”吹水强连忙补充道:“就是和合图的一个红棍,叫山炮的混蛋,阿敏下去打水时,被他用下流言语调戏了几句。”
“傻佬泰的人?”陈耀豪的声音冷得像冰渣。
傻佬泰,本名陈泰,又名陈庭雄,江湖人称“湾仔皇帝”,正是和合图的坐馆。
和合图根基深厚,1884年就开山立柜,是“和字头”眾多帮会的源头,虽然如今声势不如衍生出的和胜和等字头显赫,但终究是块老招牌。
“够胆入城寨唔守规矩?召集人手!叫齐兄弟,带上傢伙,返城寨!”
行动迅疾如风。不多时,十几辆汽车引擎轰鸣,捲起尘土,浩浩荡荡直扑九龙城寨。
车阵气势之盛,竟比港督出巡还要威风几分。
当陈耀豪那標誌性的身影踏入城寨那昏暗、混杂著各种气味的入口时,早已得到风声的上百名兄弟已在里面等候,黑压压一片,肃杀之气瞬间压过了城寨本身的喧囂,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一行人沉默地登上城寨一栋旧楼的顶层天台,陈耀豪凭栏而立,目光投向远方启德机场起起落落的飞机,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又呼啸著远去。
他背影如山,沉默中酝酿著风暴。
“豪哥,人带到。”高明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只见一群人簇拥著,將一个脸色惨白、抖如筛糠的男人推揉到天台中央。
“豪豪哥!饶命!饶命啊豪哥!”山炮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声音因恐惧而扭曲变形。
陈耀豪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那抹令人心悸的冰冷杀意。
他没有半句废话,动作快如鬼魅!
只见他身形微沉,左脚猛地蹬地,整个人如同蓄满力的弹簧般暴起,右腿带著撕裂空气的厉啸,一记势大力沉的飞端狠狠印在山炮的胸膛上!
“!”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巨响!
山炮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就像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中,双脚离地,弓著身体倒飞出去。
足足滑行了十几米,才像一摊烂泥般重重撞在天台边缘的矮墙上,瘫软不动,生死不知。
陈耀豪收腿,站定,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面无表情地抬手,轻轻掸了掸裤脚上並不存在的灰尘,声音平淡却带著不容置疑的铁血:
“把他礼送出城寨。”
“系!豪哥!”高明佬肃然应命,眼神示意。
几名手下立刻上前,如同拖死狗般將瘫软的山炮架起,迅速消失在楼梯口的方向。
“吹水强!”陈耀豪的声音带著不容置疑的分量,目光扫向机敏的手下。
“在,豪哥!”吹水强立刻挺直腰板,
“马上去办好,註册一间物业公司。招牌要够硬,手续要正规。”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著天台布满灰尘的水泥护栏,眼神却投向城寨下方那片杂乱无章的屋顶和狭窄巷道。
“以后,所有落难逃到城寨,尤其是躲进西区的兄弟。”他语气转冷,带著一种掌控者的清醒,说道:“要按人头收取“平安费”!这笔钱,不是进你我的口袋。”
他转过身,直视吹水强,一字一句道:“全部拿出来,整顿城寨!清垃圾、通沟渠、灭老鼠、
扫街道!哪条巷子的灯坏了,换!哪个水龙头爆了,修!
我要这里,起码看上去,不像个垃圾堆!要让这里的居民住得下去、走得通顺,像个人住的地方!”
这番话掷地有声,吹水强眼中露出了震动。
豪哥这是要在城寨这滩浑水里,硬生生砸出一块属於他自己的、有规矩的地盘!
收钱不是目的,用钱来改变环境、收买人心、建立秩序,这才是长远的手腕。
这“平安费”收得名正言顺,得光明正大,比单纯靠打打杀杀立威,高明太多。
“明白了,豪哥!”吹水强立刻应道:“我知道怎么做,保证办得妥妥噹噹!”
陈耀豪点点头,不再多言。城寨的蓝图已在他心中铺开一角,但眼下有更要紧的事。
他无意再欣赏飞机起落,转身便走,步伐沉稳而迅疾地下了天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