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陈耀豪要做英资走狗？
1976年春节前夕。
陈耀豪在家中隨手翻开报纸，一眼就警见了牛奶公司旗下0k便利店“十店齐开”的整版报导。
红底金字的gg气势十足，在节前的喜庆氛围中更显得格外刺眼。
那时他正休假，只是透过电话和庞志鸿简单提了两句，並未真正放在心上。
正月年初八，2月7日清晨，陈耀豪一身新西装，步履从容地踏入维港中心。
“陈生，新年好！”
“恭喜发財！利是逗来！”
员工们纷纷上前拜年，他也含笑回应，从公文包中取出一封封早已备好的利是派发，气氛融洽热闹。
才在办公桌后坐下，门外便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7-11便利店总经理庞志鸿快步走入，神色紧绷，额角甚至渗出细汗。
陈耀豪抬眼一警，已心中有数，直接问道：“是不是牛奶公司那边又搞了什么？”
庞志鸿一愣，不禁暗想：老板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他稳了稳呼吸，匯报说：“昨天好几家供应商同时找我摊牌，说惠康发出最后通：要继续供他们，就不能再供我们。有的直接讲明，做完这个月就停我们的货。
“二选一？”陈耀豪语气一沉。
他靠向椅背，想起前世所见平台战爭的惯用手段，没想到七十年代的香港商界已有如此打法。
眼下这些供应商多数手握商品独家代理权，姿態强硬。
全港超市不足百间，惠康就占四十间。他们自然不敢得罪这头大客户。
幸好多数人还留了些情面，答应多供一个月，算是给了缓衝期，
“你原先打算怎么应对？”陈耀豪语气平稳地反问。
“我们正在紧急寻找新货源，也打算加深与郭氏兄弟的合作，尤其是米麵粮油这一类。”
陈耀豪沉吟片刻，开口道：“找新供应商可行，但更关键的是培养我们自己的供应体系。”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著远处维港风景，继续说道：“对於那些规模不大、但有潜力的本地供应商，我们可以考虑签长期订单，甚至预付三成货款，扶他们上马。他们成长，就是我们未来的底气。
郭氏兄弟可以合作，但不能被他们掐住喉咙。同一类商品至少要开发三家以上供应商。大宗商品儘量直接对接厂家，减少中间环节。”
庞志鸿有些迟疑道：“但这样操作，资金周转恐怕会非常紧张。”
“钱的事我想办法。”陈耀豪转身，语气斩钉截铁说道：“你要让那些犹豫的供应商清楚：今天他们选择退出，將来我们的大门，也不会再为他们打开。”
“明白，陈生。”庞志鸿郑重地点头，眼中终於有了几分底气。
待庞志鸿离开后，陈耀豪片刻未停，径直拿起电话拨通了廉辉的號码，语气沉稳：“廉辉，来我办公室一趟。”
不过几分钟，廉辉推门而入：“陈生，您找我？”
陈耀豪没有寒暄，单刀直入道：“之前交待你暗中调查和记洋行，现在情况如何？”
廉辉显然有备而来，迅速从公文袋中取出几页文件，压低声音匯报：“陈生，和记表面风光，
实则危机四伏。
虽然之前通过我们注资暂时缓解了部分压力，但他们还有数笔大额债务未能解决，传言债权人已失去耐心，正考虑向高等法院申请对其破產清算。”
陈耀豪目光一凛，嘴角却微微扬起：“果然如此。”
他想起日前滙丰大班沈弼那意味深长的提醒，此刻一切都说得通了。滙丰银行早已盯上这块肥肉，那句警告，分明是要他知难而退。
而祁德尊主动找上门来，恐怕也不是真诚合作，而是打算在沉船前再卖一轮资產、找几个接盘者。
局势已然清晰，陈耀豪几乎没有犹豫。
他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眼中闪过一丝商人的精明，说道：“廉辉，你去约沈弼先生，就说我请他喝茶。”
他语气忽然一转，声线压低，说道：“再去选一尊金佛，大约一公斤重，要庄严些的。”
廉辉微微一证，但迅速恢復如常，郑重地回应道：“明白，陈生。我这就去安排。”
沙田火炭。
荣耀產业园区。
自《贪吃蛇》街机游戏上市以来，整条生產线便昼夜不息。
白天机器轰鸣、人声鼎沸，夜晚灯火通明、焊光闪烁，二十四小时运转如常。
加之电视机、空气炸锅、电风扇和红牛饮料等多个產品线同时投產，物流车辆川流不息，整个园区儼然成为一座永不停歇的製造堡垒。
陈耀豪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望著窗外一片繁忙景象，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意。
“瞪瞪瞪一一”
办公室门被敲响。
“请进。”
他转过身，见张年华与徐智渊並肩走入。
“陈生。”
“陈生。”
“坐。”陈耀豪走回大班椅前坐下，问道：“现在园区內共有多少员工？”
张年华与徐智渊对视一眼，答道：“我们自有员工约三千人，加上各家供应商派驻人员，总数已突破四千。”
“很好，距离『万人產业园”的目標又近了一步。”陈耀豪满意地点点头。
“前段时间，庞经理还派人来洽谈，想在园区內开设一间7-11便利店。”徐智渊补充匯报。
“他鼻子倒是挺灵。”陈耀豪轻笑一声，说道：“不过说实话，园区確实需要一家便利店。”
四千多名工人集中在此，规模已超过不少住宅小区，且都是具有稳定消费能力的就业人口，商业潜力不容小。
“我们非常欢迎7-11入驻，这能有效解决员工日常所需的痛点。”张年华接话道。
“园区管理公司已经成立了吧？后勤保障一定要跟上，衣食住行都要安排妥当，让员工安心工作、踏实生活。”陈耀豪语气郑重。
“陈生放心，住宿方面港府廉租房政策覆盖到位；餐饮我们开闢了生活市场，很多小商贩自发前来经营，氛围很活跃。”张年华回答道。
陈耀豪早年混跡江湖，深知这种市集易引来帮派凯。他神色一肃，说道：
“生活市场必须规范管理，加派安保巡逻，绝不允许古惑仔抢地盘、收保护费。搞不定就直接找高明佬和吹水强一一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明白，我们坚决杜绝这类事情发生。”张年华立即应道。
“嗯，”陈耀豪语气稍缓，询问道：“《贪吃蛇》销售情况如何？”
张年华翻开文件夹匯报：“贪吃蛇游戏街机出厂价调整至八千港幣，单台採购成本四千八，我们以后不再承担经销商运费和关税，每台利润三千二。目前订单量已达三万台，盈利九百六十万港幣。”
陈耀豪微微頜首。每年推出一款爆款游戏，盈利皆以亿计一一这正是他驰骋香江商界的底气所在。
“荣耀科技其它產品线呢？”
“彩色电视机月销约两千台，预计年利润两千两百万港幣；电风扇今年產量预计十万台，加上空气炸锅等小家电的利润，扣除人力成本、水电费、税费等。荣耀科技全年净利润预计不低於一亿三千万港幣。”
“很好。接下来你们要继续紧盯全球科技动向，尤其是前沿技术一一能买专利就买，买不到就自主研发突破。”陈耀豪斩钉截铁地说道，
“陈生，正好有一个计划想向您匯报。”张年华略作迟疑后开口。
“讲。”
“我们注意到电子表市场需求旺盛，打算引进液晶屏生產技术。”
“你们想做电子表？”陈耀豪挑眉。
“不，我们是希望布局液晶屏產业链。”张年华解释道。
液晶技术確是未来趋势，但目前主要被东洋企业垄断。陈耀豪早有涉足之意，但香港面临两大现实瓶颈：人才储备不足，水资源匱乏。
液晶技术的研究，需要丰富的人才技术，香江目前根本做不到。其次生產过程中需要大量的水资源，这也是香江不具备的条件。
他沉吟片刻后说道：“液晶技术可以引进、可做储备，但研发中心要设在美国。
另外，游戏机主板、收音机磁头等技术也要同步引进，在香港建立相应实验室。”
张年华虽一时未完全理解战略意图，仍立即应道：“好的，我儘快推进。”
隨后，徐智渊匯报了红牛业务进展：
“陈生，我们已与美国棒球大联盟达成初步赞助协议，五年合约，每年一百万美元。同时已在美国、香港和新加坡启动电视gg投放。”
“不错。前期可以不追求盈利，但品牌影响力必须打响。”陈耀豪指示道。
他深知，只要品牌深入人心、销量上来，盈利自是水到渠成。
会议结束后，陈耀豪又在徐智渊的陪同下，视察產业园区。
在视察產业园区的过程中，陈耀豪忽然向身旁的徐智渊问道：“上次提到兴建大球场的计划，
最近有什么进展吗？”
徐智渊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回应道：“陈生，我们之前与康文署接洽过，他们当时没有立即表態。不过几天后，对方提议我们可以考虑接手目前的港府大球场改造计划。”
“港府大球场？”陈耀豪语气中带有一丝確认的意味，问道：“是不是在港岛扫杆埔那一带？
，
“是的，地址是扫杆埔东院道55號。”徐智渊补充道。
港府大球场，即日后焕然一新的香港大球场，不仅是香港最大的户外多用途体育与演出场馆，
更是一座地处繁华闹市、交通便捷的地標。
它背靠湾仔峡翠绿的山峦，拥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
尤其令人瞩目的是，该球场在1990年代耗资十六亿港幣进行重建后，可容纳四万人，並以独特的碗形结构保障了每一位观眾的视野。
“目前的座位数量有多少？设施条件如何？”陈耀豪继续追问。
“现有大约二万八千个座位，绝大多数仍为水泥台阶，观眾只能直接坐在或站在石阶上看比赛。”徐智渊如实匯报导：“只有主看台区域设有少量带顶棚的座位，不超过几千个，其余几乎全是露天座位，难免日晒雨淋。”
“嗯，我们改天实地去看看，之后再约康文署进一步洽谈。”陈耀豪並未询问具体金额，果断做出决定。
“明白，陈生。”徐智渊深知老板的顾虑主要在於后续的改建与维护成本，便不再多言。
夕阳西下，余暉为產业园区披上了一层金红色的光晕，愈发生机磅礴。陈耀豪微微眯起双眼，
心中已勾勒出一幅更为宏大的布局。
隨后，他戴上安全帽，迈步走向车间一线，为这充实而高效的一天画上句號。
几日后的午后，半岛酒店雅间內茶香氮氬，陈耀豪与沈弼准时赴约。
“沈弼先生百忙之中抽空前来，陈某倍感荣幸。”陈耀豪含笑开口，言辞谦和却不失气度。
沈弼朗声一笑，眼中掠过一丝欣赏：“陈先生言重。能与你这样眼光独到的企业家会面，该是我的荣幸才对。”
两人在静謐的包间中相对而坐。陈耀豪执壶斟茶，动作从容，茶香间，氛围舒缓而自然。
“沈弼先生，我旗下多家企业期待与滙丰展开全面战略合作。”陈耀豪语气平稳，却字字清晰坚定。
他深知，要实现跨地域、多领域的发展，离不开滙丰这样实力雄厚的准央行支持。
尤其在当前关键阶段，他更需稳住这个潜在的盟友，而非树敌。
沈弼微微頜首，语气中带著商人的敏锐：“滙丰一向重视与优秀企业的合作，陈先生的提议，
我们很有兴趣。”
话题隨之转向风起云涌的香江地產，以及眼下扑朔迷离的经济局势。
沈弼略作沉吟，语气试探道：“当前市道不景气，陈先生对未来香江看法是？”
陈耀豪神色未变，语意坚决：“我生在香江，长在香江，全部身家皆在於此。无论风雨，我都不会离开这片根本之地。”
沈弼目光中闪过一丝认可，但仍谨慎道：“陈先生的决心令人敬佩，只要符合要求，滙丰愿意在资金上全力支持。”
陈耀豪把握时机，直言来意说道：“我旗下7-1公司有意收购和记洋行旗下的百佳超市，希望滙丰能得到滙丰全方位支持。”
沈弼微微一笑，眼底却掠过一丝审慎：“陈生是港岛新晋的红人，你的要求滙丰自然重视。
不过，不瞒你说，和记洋行这块肥肉，盯著的人不少，滙丰內部其实也早有考量。”
陈耀豪听完，不慌不忙从身旁取出一只紫檀木盒，推至沈面前。
“百佳超市不过是我计划中的一步，沈弼先生不妨先看看这份心意。”
沈弼打开木盒，眼中骤然映出一抹金光，一尊弥勒金佛端坐其中，笑口常开，雕工精湛至极，
竟似隱隱有佛光流动。
他呼吸微微一滯，指腹摩过温润的金身，一时没有言语。
“陈先生，这是何意？”他声音低沉了几分，目光仍流连於金佛之上。
“佛渡有缘人。”陈耀豪语气平和，却字字清晰，说道：“滙丰若支持我，將来不只是百佳，
整个和记洋行乃至更广阔的市场，我们都將是彼此最坚实的盟友。
而滙丰若自己出手，即便拿下和记，面对的也是重重挑战和一个潜在的敌人一一比如我。”
他稍作停顿，观察著沈弼细微变化的神色，继续道：“与其多一个难缠的对头，不如多一个能为你开疆拓土的朋友。这尊笑佛，不过是提前庆贺我们未来双贏的一点彩头。”
沈弼沉默片刻，指尖在木盒上轻轻敲击。他確实心动了，並非全因这尊价值不菲的金佛，更是因为陈耀豪展现出的决断和那股不容小的势头。
与这样一个深谱规则又敢想敢做的人合作，或许比滙丰亲自下场更为有利可图。
终於，他合上木盒，发出一声轻响，再抬头时脸上已重现笑容，却比之前多了几分真切的温度。
“陈生意思是要我们帮你拿下百佳超市，那为何不一起接手和记洋行？”
“沈弼先生的条件？”
“陈生，不瞒你说，和记洋行涉及到英资利益，首先，要保证英资股东的权益不受损，整个管理层不可以彻底大换血。其次，要给我家族要持有暗股。”
果然是这样，难怪前世李家成接手时，条件那么优厚。
“那滙丰可以给予什么支持？”陈耀豪问道。
“滙丰可以给予贷款支持。”
陈耀豪暗：沈弼好主意，不但自己大赚，滙丰银行也赚得盆满钵满。
“对於整体收购和记，我比较感兴趣，但我有自已的方案，希望得到沈弼先生的支持。”
“陈生果然既豪爽又有远见。罢了，滙丰乐意支持朋友。不管怎么样，你的收购计划，滙丰会全力支持。”
陈耀豪举杯，以茶代酒：“沈弼先生是明白人。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陈耀豪原本打算直接拒绝沈弼的提议，也並不愿意藉助滙丰银行的渠道收购和记洋行。
若直接与祁德尊洽谈併购，虽然並非不可行，但难度较大。
一方面，祁德尊未必愿意放弃控制权；另一方面，滙丰银行恐怕也不会轻易同意。
考虑到现阶段不方便明確回绝沈弼，加之全面收购和记洋行將带来的重大影响力，以及暂时得不到中资支持。
只能如此下策，找一个临时盟友，“含泪吞下”这个安排。
至於所谓“保障英资利益”的承诺，不过是一纸空文，能否兑现大可以往后放放，因为不可能一直做英资走狗。
待局势明朗之后，他自有重新选择的余地，按自己的意愿布局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