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真仙遗蜕
午时三刻,烈日当空。
乱葬岗的阴霾被炽烈的阳光撕开一道口子,血棺上缠绕的七圈墨斗线反射著刺目的红光,如同七道燃烧的火环。
黑狗血在棺柠四周蒸腾起腥臭的雾气,三只黑驴蹄子死死压住棺盖,蹄铁与棺木接触处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张悬立於棺前,剑指缓缓抚过斩妖剑脊。
混沌初开,太极衍生一一剑身喻鸣,煊赫金光如潮水般漫过锋刃,將地面映照得如同铺满碎金。
“或疾或徐,或隱或显一—”
他左手掐诀,指尖划过之处,空气扭曲出细密的雷纹。
“內运一无,万壑不停—
隨著咒言渐急,一团紫色雷芒自掌心炸开!电光如狂龙般嘶吼盘旋,將张悬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发梢间都跳跃著细小的电蛇“清微五雷,神雷隱隱一—”
剑指陡然併拢,翻腾的雷龙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竟被硬生生压缩在指尖三寸之间!极致凝练的紫电如同液態的水银,在指节间流淌沸腾,周围三丈內的碎石竟凭空浮起,在雷光中化作粉。
“吾心即道,道即吾心一—
剑指轻点剑脊,紫电与金光轰然相融!
“诸邪辟易,万诡莫侵一—”
他执剑而立,剑尖斜指血棺。
“先天太乙神雷,急急如律令!”
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剎那间,斩妖剑进发出烈日般的光辉一一剑身金芒如大日凌空,雷纹却似星河倒悬。
“金光咒”与“先天太乙神雷”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刃口交织成螺旋状的光焰,將张悬的眉眼映照得如同神。
见识过神道法术威能徐方银、季安寧、和尚三人尚能保持镇定,可一旁其他人六名士卒手中的铁锹“当”落地。
他们瞪圆的眼睛里,倒映著那柄金紫交织的斩妖剑一一剑光如烈日灼目,雷纹似天罚降世。
最年长的络腮鬍军汉甚至不自觉地屈膝半跪。
“仙...仙术啊!”年轻士卒的喃喃自语被雷声碾碎。
而素来以冷静著称的上官静,银白长发被雷光映成淡金色,她瞳孔微微收缩一一作为上官家嫡女,她的见识远非一般修士可比,却也从未见过如此纯粹的...道威。
没有繁复的步罡踏斗,没有长的符咒仪轨。
只是简简单单的剑指雷光,却透著股“吾心即天心”的磅礴意境,这绝非寻常道门分支的术法,而是直指大道的真传!
此刻,上官静心中不自觉的涌起一句话,“天威如狱,道法自然”!
“大人...可要开棺?”
络腮鬍军汉的声音带著敬畏的颤抖。眾人目光聚焦下,张悬却缓缓摇头,左手按在了腰间的金匱壶上。
“稍等。”
十块低品灵石接连落在焦土上,围成一圈。
灵石表面莹润的光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內部蕴藏的灵气化作十道乳白色气流,如百川归海般涌入张悬鼻息。
在他【幽烛玄瞳】的视野中,属性栏数值正飞速跳动一灵力:78/100→89/100→100/100
“咔。”
最先耗尽灵气的灵石裂开蛛网般的纹路,转眼化作一堆灰白碎末。
徐方银盯著那些价值不菲的报废灵石,眉头拧成了疙瘩:“老徐,这血棺里的东西...值得这般慎重?”
前五处破除阵眼虽然给他们带来了些许麻烦,但也仅仅只是麻烦而已,完全谈不上生死危机,
而这最后一处阵眼的凶主,应该不会太强才对,撑死了也就十品的强度,在他们这些人围攻下,哪怕是十品巔峰徐方银也有信心速杀对方。
张悬没有立即回答。
他指尖轻抚斩妖剑上跳动的雷纹,目光落在棺盖缝隙处一一那里正渗出蛛丝般的红雾,在阳光下诡异地保持著液態。
【幽烛玄瞳】显示威胁度:浅红!
自获得【幽烛玄瞳】以来,还没遇见能瞒过他这眼睛的敌人,哪怕强如七品巔峰的南戊郡主以及大妖鬼金羊,张悬也能从玄瞳中得到相应讯息。
可进乱葬岗之前,他心头曾浮现一闪而过的警示,这也是为何他会摆出如此阵仗的缘由。
未虑胜先虑败,是故张悬將灵力恢復满,以便可以隨时施展“五行化身轮”以防万一!
“谨慎无大错。”张悬长舒了一口气,强行將心中不安压下,“开棺吧。”
他右手斩妖剑雷光更盛,左手却悄然掐了个隱晦的法诀一一“五行化身轮”的金轮虚影在掌心若隱若现。
若真遇见对付不了的对手,哪怕拼著损耗精血,也要第一时间带同伴撤离!
阴风卷著枯叶掠过乱葬岗,眾人屏息凝神。
和尚双臂筋肉虱结如蟠龙,青石砖上檀香繚绕,立於血棺一侧进行策应。
徐方银的断刃在掌心嗡鸣震颤,刃口缺口处突然窜出碧绿火焰,最终在刃尖凝成三尺长的翡翠色火刃。
十丈外的老槐树梢,季安寧如夜梟般蹲踞枝头。背后玄铁长弓拉至满月,三支煞气箭矢在弦上缓缓成型,她眯起的左眼中,瞳孔微凝,倒映著棺上最细微的裂纹。
上官静龙脊长剑斜指地面,剑身霜纹泛起月华般的冷光。
银白长发被周身逸散的剑气激起,发梢凝结的冰晶籟坠落,在焦土上砸出细小的霜。
“起棺!”
隨著络腮鬍军汉的暴喝,六名士卒的臂肌如铁块般隆起,铁锹刃口在棺缝中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吱——嘎——”
八枚镇魂钉接连崩飞!
漆黑的棺盖猛地弹起,在空中翻转三圈,重重砸在地上一“砰!”
棺盖砸地的闷响还未散去,一道青色残影已如鬼魅般窜出!那身影快得在空气中拉出数道重影,却在触及棺柠边缘时骤然僵住一“滋啦!”
七道赤红墨斗线凭空浮现,如同烧红的铁索般勒进阴尸躯体。赤红细线在青黑皮肤上烙出深深的血痕。阴尸腐烂的面容骤然扭曲,碧绿鬼火在眼眶中暴跳,森白牙床“咔咔”开合,喷出腥臭的黑雾。
眾人这才看清它的全貌青色寿衣早已化作絮状腐布,隨著剧烈挣扎片片剥落,青灰色的干皮肤此刻正在墨斗线的灼烧下“滋滋”作响,不断冒出青烟。
腹部那道贯穿的豁口中,断裂的肋骨如同野兽獠牙般外翻,腹腔內残留的胎盘组织正渗出粘稠黑液。
阴尸突然暴起,乾枯的爪子撕扯著墨斗线。那些浸透雄鸡血的法线被绷得笔直,在空气中发出琴弦將断的“錚”声。
“錚——!”
墨斗线发出濒临断裂的哀鸣,阴尸腐烂的躯体已被灼烧得焦黑冒烟,却仍疯狂撕扯著最后三根赤红法线。
就在它即將挣脱的剎那.··
季安寧率先发难!
树梢之上,三道玄黑煞箭离弦而出,箭尾拖出螺旋状的气浪。
第一箭贯穿阴尸左肩,將其钉回棺;第二箭炸碎其右膝骨,腐肉四溅;第三箭竟在半空一分为三,精准射入腹部的挣拧豁口!
“噗喵!”
箭矢入肉的闷响中,和尚紧隨其后,一记“金刚伏魔”当头拍下!
“咔嘧!”
阴尸的天灵盖应声凹陷,碧绿鬼火被震得从七窍喷出。和尚得势不饶人,反手又是一砖横扫,
腐烂的下頜骨顿时飞旋著落入草丛。
徐方银的碧焰断刃恰在此刻杀到!
刀刃上的磷火暴涨七尺,化作一条碧鳞火朝著阴户脖颈缠绕而去。阴户碧绿瞳孔一缩,缠绕著阴气的右臂横挡,隨著磷火刀芒一闪而过,阴尸的整条干右臂冲天而起,尚未落地就被碧火焚成灰烬。
最后一道银白剑光如银河倾泻-
一上官静的龙脊剑刺入无头尸身心窝,剑身鳞纹次第亮起,磅礴剑气从內部炸开!
龙脊剑贯入阴尸心窝的剎那,剑身上霜纹如活物般游走。极寒剑气顺著剑锋喷薄而出,阴尸残破的身躯瞬间凝上一层冰晶。
那冰並非寻常寒霜,而是泛著淡淡青芒的玄冰一一剑气过处,阴户乾枯的皮肤寸寸冻结,冰层下血管中流淌的黑血凝成蛛网状的冰丝。从心窝开始,霜纹如藤蔓般蔓延,转眼覆盖全身。
“咔、咔咔一一”
冻结声清脆如琉璃碎裂。阴尸抬起的左爪僵在半空,指尖距离上官静的咽喉仅剩三寸“
眾人的目光如炬,齐刷刷落在张悬身上,只待他给予阴尸最后一击。
然而—
“快退!!”
张悬的暴喝声炸响,嗓音中竟带著前所未有的惊骇。
眾人皆是一愜,眼前这具十品的残破阴户分明已是强弩之末,只需最后一击便可彻底消灭“
但出於对张悬的绝对信任,眾人抽身急退!
如果说上官静、徐方银等人听到张悬的话还有一丝犹豫的话,远处的季安寧却是丝毫犹豫都没,在张悬的吼声如惊雷炸响的瞬间,季安寧已如离弦之箭般从槐树跃下。
人在半空,她修长的手指扣住弓弦,一缕缕漆黑煞气从指尖进发,在弓臂上缠绕凝结。眨眼间,一根通体幽暗的长箭成型,箭尖处盘旋著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寒漩涡。
她的目標並非是被冰封住的阴尸,而是正对那黑洞洞的棺,能让大人如此惊骇,想必棺中还有另外的阴物,她想用这最后一箭,为大人创造机会!
箭矢所过之处,空气竟被腐蚀出扭曲的轨跡!
几息之前,就在棺盖掀开的瞬间,【幽烛玄瞳】的视野中,原本淡红色的警示骤然化作浓郁如墨的黑气,仿佛深渊张开巨口,要吞噬一切生机!
下一秒,突然衝出的子母阴尸的信息密密麻麻出现在张悬的视野中-
一【子母阴户·九品阴物】
【类別:玄阴鬼物】
【状態:魂飞、魄散】
【威胁度:浅红】
【战力:2720匹】
【简介:由“子母纳阴棺”温养而成的至阴邪物。母尸生前为西周边军將领之妻,怀胎九月时遭巫蛊教活祭,母子怨魂被炼入千年槐木棺中。母尸腹中婴棺经百年阴脉滋养,臻至九品玄阴鬼物,凶残无比】
“不对劲!”
在看子母阴尸讯息的瞬间,张悬便察觉不对,明明是九品玄阴鬼物,可战力为何仅仅只有不到三千匹?
要知道九品战力的范围是3000→10000匹!
“等等!”
张悬瞳孔骤缩,【幽烛玄瞳】中跳动的数字如同漏沙般飞速衰减—
2720→2685→2570...
凝目细看,子母阴尸七窍中竞不断逸散出灰色气机,如同被无形之手抽丝剥茧。那些气机在空中扭曲成绳,疯狂涌向那具开的漆黑棺。
更骇人的是,阴尸腹部豁口处的腐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啃食它的本源!
一个极骇人的想法自张悬脑海一闪而过这具本该镇守大阵的九品凶煞,根本不是想与他们廝杀!
它是在逃命!
阴尸凹陷的眼窝中,碧绿鬼火剧烈颤抖著,竟流露出人性化的惊惶!
在张悬的暴喝声炸响的瞬间,季安寧的煞气箭矢已然离弦。那支凝如实质的幽暗箭矢破空而去,却在触及冰棺前突然停滯—
下一秒,箭矢便在眾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冰消雪融般消失无踪!
那具被冰封的阴尸突然浑身颤抖,无数冰屑而落,冰层下的碧绿鬼火竟齐齐转向,如朝圣般望向棺深处,仿佛那方空间藏著什么深渊猛兽一般!
“轰!!!”
血棺突然炸裂,无数碎木裹挟著冰碴四溅飞射。一道刺目的红光冲天而起,將方圆百丈映得如同血海。
在这片猩红中,缓缓浮现出一道窈窕身影大红嫁衣无风自动,金线绣著的弯凤纹路流淌著血光。九根鎏金凤釵在鸦羽般的青丝间轻颤,
垂落的珍珠碰撞出诡异的“叮咚“声。
最骇人的是那双眼睛。
猩红如血的瞳孔微微转动,目光所及之处,空气如同被无形之手撕开裂缝,盪起淡淡的涟漪!
不远处,上官静闻声回首。
“不可能,”这位素来冷峻沉稳的女修竟浑身颤抖,她嘴唇哆嗦著,从喉间挤出破碎的音节:“这...这是,仙人遗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