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片刻之后,一丝浓重的疑云旋即笼罩在殷天正心头。
这楚家……
何时竟与那远在西南、以驭兽闻名的驭兽宗攀上了关係?
此中关节,饶是殷天正见多识广,一时也百思不得其解!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流逝,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阵法堂眾人垂首肃立,大气不敢出,只觉殷长老那冰冷的目光如有实质,压得人脊背生寒。
终於,一道略显仓促的遁光划破天际,落在眾人面前,正是那位前去探查的鹤髮老者。
他脸色比离去时更加凝重,甚至带著一丝难以置信的苍白。
他快步走到殷天正面前,深深一揖,声音带著后怕的颤抖:
“稟长老,弟子已查明缘由!此獠……此獠手段端的是阴狠毒辣,但却又玄妙无比!”
“讲!”殷天正的声音如同寒冰碰撞。
“是!”鹤髮老者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山门外那幻雷之阵,並非凭空布下,它是以一种极为玄奥的『逆转之阵』为核心,此阵竟能……”
“竟能反噬我宗护山大阵本源,並强行抽取大阵灵力为己用!”
“这便是为何那幻雷之阵威力惊人,而我宗护山大阵在其面前形同虚设的根源所在!”
“维持我宗大阵的磅礴灵力,尽数被那门前邪阵抽吸掠夺,成了滋养它的养料!”
此言一出,全场譁然!
竟有人能反过来利用炼尸宗的护山大阵?这简直闻所未闻!
殷天正眼中寒芒爆闪,杀机几乎凝成实质:“为何阵法堂毫无所觉?”
老者脸上露出苦涩与羞愧交织的神色:“长老明鑑,这正是此阵最可怕之处!它並非依赖外来的阵旗、灵石作为阵枢,而是……”
“而是巧妙地利用了我宗门山前早已存在多年的五行自然之物!山石、古木、溪流、地脉之气……”
“这些事物存在日久,灵气波动早已融入环境,浑然一体。弟子等……”
“弟子等日日巡守,习以为常,竟对这些『熟视无睹』,未能察觉其中暗藏的凶险阵纹!”
“那布阵之人,便是利用了我等的『灯下之盲』,將这『五行障目阵』完美地嵌入了我宗门前的地脉环境之中,与自然融为一体,故而瞒过了所有探查!”
“五行障目阵?”殷天正咀嚼著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瞭然,又带著更深的忌惮。
“此等手法,此等阵法造诣……修真界中,有此能为者,屈指可数。可知是何方神圣?”
鹤髮老者重重点头,语气无比肯定:“长老英明!此阵,正是修真界以阵法推演、机关玄妙著称的隱世宗门天机阁的不传之秘!”
“而能將此阵运用得如此不著痕跡,浑然天成,甚至能反噬我宗大阵、抽取灵力的……”
“放眼整个天机阁,除了那位被誉为千年不遇的阵法奇才,天机阁的少阁主南宫恆,绝无第二人可能!”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带著深深的寒意:“弟子推断,此獠绝非仅从外部布阵。他必定是……”
“早已潜入我宗內部,从护山大阵的核心阵枢处著手破坏,留下了足以让『逆转之阵』生效的暗门,才能如此完美地衔接外部布下的『五行障目阵』与『幻雷之阵』!內外勾结,方能成此惊天之举!”
“潜入內部?”殷天正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目光如鹰隼般再次扫过在场所有人,最终定格在阵法堂眾人身上。
那眼神仿佛要將他们生吞活剥。
“好!好一个南宫恆!好一个天机阁少阁主!”
“那么,有谁能告诉老夫,这位神通广大的少阁主,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我炼尸宗內部,甚至接触到护山大阵核心的?”
死寂再次笼罩全场。
阵法堂弟子们个个面无人色,身体抖如筛糠。
这种程度的失职,足以让他们万劫不復。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个脸色灰败、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中年修士,踉蹌著从阵法堂的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穿著执事服饰,此刻却失魂落魄,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懊悔。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殷天正面前,声音嘶哑乾涩,带著无尽的恐惧:“长……长老……罪……罪人王岩……大……大概知道……”
殷天正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没有言语,但那无形的压力几乎让王岩窒息。
王岩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继续道:“大……大约月前,外堂……外堂新进了一批杂役学徒其中……”
“其中有一人,名叫『林风』,手脚极为勤快,於阵法之道也颇有天赋,一点就透。”
“弟子……弟子见他机灵,便……便起了爱才之心,这些时日一直……一直將他带在身边,处理一些阵枢外围的……记录甚至维护事务……”
“他的一些不经意间说出的天马行空的思路常常让我茅塞顿开,弟子以为此人只是天赋过人。”
他每说一句,脸色就白一分,身体抖得更厉害:“却万万没想到,今日事发之后,那『林风』便……便如同人间蒸发,再也寻不到踪跡。”
“弟子当时心中便觉不妙……方才听李堂主言及天机阁少阁主南宫恆,弟子才恍然。”
“那……那个整日跟在弟子身后,谦恭有礼、勤勉好学的『学徒』……恐怕……恐怕便是……便是那南宫恆乔装改扮!”
王岩说完,已是面如死灰,伏在地上,等待雷霆震怒与严酷责罚。
他深知,带一个外人,尤其是如此危险的敌人,接触阵枢外围,是何等弥天大罪!纵有千般理由,也难逃一死。
然而,预想中的暴怒並未降临。
殷天正盯著他,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將他从里到外看透。
半晌,那冰封般的脸上,嘴角竟扯起一丝极其冰冷、带著后怕的弧度。
“带在身边?”殷天正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却出乎意料地没有爆发。
“好……很好。王岩,你『识人』的眼光,倒真是『独到』!”
王岩浑身一颤,绝望地闭紧了双眼。
“不过……”殷天正话锋一转,声音带著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也幸亏你这『眼光独到』,只將他带在身边处理些外围杂务!若是让他再多靠近核心一步,或是让他接触到真正的机密……哼!”
他冷哼一声,那声音让所有人心头都跟著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