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混战之中,危机四伏。
赵乾刚刚因墨辰这一剑而侥倖逃生,还未来得及道谢,就听见身旁一声悽厉无比的惨叫。
他仅存的那名修奴,被一只从侧翼阴影中窜出的山魈,用利爪狠狠剖开了胸膛。
內臟与鲜血哗啦流了一地,修奴瞬间毙命。
同时,本就带伤的刘峪为了格挡一只山魈拍向他面门的利爪,动作稍慢,被另一只山魈的爪子狠狠抓过肩膀。
护体灵光彻底破碎,整个肩膀几乎被撕烂,伤口深可见骨。
他惨叫著踉蹌后退,模样狼狈不堪到了极点。
李禹环顾四周,却不见姜礪尘的身影。
一旁的王猛看著李禹的动作,隨即也发现了这件事,他怒喝道:“李家的人果然只会逃跑,上次也是。”
“別说了,留些力气先逼退这些鬼面山魈再说。”墨辰满脸肃穆。
几人且战且退,尸傀不断折损,眼看就要再次被包围。
不知不觉间,他们退到了一处极为狭窄的“一线天”崖壁之下,两侧是高耸陡峭的石壁,通道仅容三四人人並行。
就在鬼面山魈群嘶吼著蜂拥冲入这狭窄通道,欲將眾人彻底淹没之际……
异变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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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
天空……
不,是崖壁上方,突然传来巨大的滚石声!
紧接著,无数磨盘大小的巨石如同天罚般轰然砸落!
这些落石精准地覆盖了鬼面山魈最密集的区域。
砰!砰!砰!
“嗷——!”
惨嚎声瞬间取代了疯狂的嘶吼。
巨石砸落,血肉横飞,冲在最前面的七八只鬼面山魈根本来不及闪避,当场被砸成肉泥,更多的山魈被砸伤撞飞,阵型大乱!
眾人惊愕地抬头望去,只见在那半山绝壁之上,一道身影默然矗立,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身边还堆著不少显然是被刻意撬鬆动过的巨大石块。
正是姜礪尘!
方才,他冷眼观察战场,提前悄然离队。
攀上这绝壁之地,算准了眾人的逃亡路线,並根据四周环境,在此设下陷阱。
这才看准时机,给予了这致命的一击!
姜礪尘面无表情,俯视著下方混乱的山魈和惊魂未定的眾人,没有丝毫停顿,將身边剩余的巨石逐一推下。
轰隆隆的巨石再次倾泻而下,又带走数只山魈的性命。
彻底將山魈群的攻势砸得粉碎,滚落的山石彻底堵住了二者之间的通道。
倖存的鬼面山魈被那场突如其来的“天灾”骇破了胆,纷纷惊恐尖叫,四散奔逃。
唯独那只鬼面山魈首领不同。
它並未立即逃窜,反而抬起狰狞的面孔,一双赤瞳死死锁定崖壁上的姜礪尘,目光阴冷怨毒。
暗影神识笼罩之下,姜礪尘清晰感知到了那道充满恶意的注视。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心神沉入识海,观想起他第一次进入那沉尸池禁地的景象。
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黑暗,以及黑暗中那些被永久埋葬的强大存在所散发出的恐怖气息。
他心念微动,將那一缕令灵魂战粟的记忆不断凝聚、放大。
最终化作一抹幽邃如夜的墨色光芒,自眼底一闪而逝,径直刺入山魈首领的识海。
剎那间,鬼面山魈首领如坠深渊。
它仿佛被拋入一片没有光阴、没有声息的绝对黑暗之中。
孤独与绝望如潮水般侵蚀它的神志。
更可怕的是,在这无尽黑暗里,还潜藏著无数古老而强大的气息。
每一道都如同实质的威压,碾磨著它的意志,令它窒息、战慄。
仿佛历经千百年的煎熬,又或许只是一瞬。
当它终於从那片黑暗地狱中挣脱时,眼中已只剩一片空洞与恐惧。
它茫然环顾,先前所有的暴戾与凶悍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慄。
它发出一声近乎呜咽的低嚎,再也顾不得其他,狼狈不堪地转身窜逃,跌跌撞撞没入密林深处。
首领的溃逃成了压垮剩余鬼面山魈的最后一根稻草,它们也爭先恐后地追隨而去,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姜礪尘漠然俯视下方狼藉的战场,脸上无悲无喜。
在確认山魈群彻底溃散后,姜礪尘才从崖壁的另一侧寻路而下,悄然回到了队伍
李禹立刻迎了上去,脸上带著毫不掩饰的讚嘆:
“礪尘兄,方才真是多亏了你!若非你急智,攀上绝壁以巨石破敌,我等恐怕皆要葬身於那群孽畜利爪之下!”
然而,一旁的王猛却拄著根临时找来的木棍,阴阳怪气地嗤笑道:
“急智?我看是逃得够快,运气够好吧!若不是躲到高处,怎会发现那些石头?说到底,不过是个不敢正面迎敌的胆小鬼,临阵退缩罢了!”
姜礪尘闻言,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根本没听到王猛的冷嘲热讽,只是默默走到一旁,闭目养神。
眾人略作休整,处理伤口,恢復些许灵力。
一段时间之后,墨辰面色凝重地取出另一只嗅天灵雀,先前那只已在混乱中被鬼面山魈惊走。
新的灵雀扑棱著翅膀,在空中盘旋片刻,便朝著山林更深处飞去。
队伍再度启程,跟著灵雀的指引,行至一处狭窄的山谷隘口。
但见前方怪石嶙峋,古藤如蟒蛇般缠绕交错,光线昏暗,气氛压抑,一眼望去便知是极易设伏的凶险之地。
此刻,队伍中几乎人人掛彩,灵力损耗不小。
王猛、刘峪、赵乾几人看著走在最后方,依旧衣衫整齐气息平稳的姜礪尘。
联想到自己损失惨重的修奴和身上的伤势,心中那股不平衡与怨气愈发难以抑制。
王猛猛地將木棍往地上一顿,率先发难,声音尖刻:
“某些人倒是好命,一路跟在大爷们屁股后面捡便宜,真当自己是来游山玩水的少爷了?”
赵乾一边忍著痛包扎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一边冷哼接话:
“就是!墨师兄,李禹师弟,这探路的活儿,总不能一直让我们的人顶在前面送死吧?”
“也该让某些『关係户』出出力了,不然,这任务贡献怎么算?好处总不能让他独占了!”
刘峪眼神阴鷙地盯著姜礪尘,直接对李禹施压,语气冰冷:
“他是因为躲在我们后面才毫髮无伤,如今我们人人带伤,战力受损,自然该由他这个完好无损的人去探路。”
“李禹,人是你带来的,你说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让我们的人替他去死吧?”
李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深知姜礪尘若是探路出了意外,李奎绝不会轻饶他。
他只得硬著头皮,挤出笑容对王猛三人拱手道:
“三位师兄息怒,息怒!礪尘师弟他……他確实经验不足,修为也尚浅,万一探路出了岔子,反而误事。还是让小弟先去探探吧。”
“回头下了山,小弟做东,醉仙楼,请三位师兄务必赏光,算是我替礪尘师弟赔罪。”
王猛三人听到“醉仙楼”三字,面色稍霽。
那地方的灵酒宴席费不菲,对他们而言確是不错的诱惑,正欲顺势答应。
谁知,一直沉默不语,仿佛置身事外的姜礪尘却突然站起身来。
他面无表情,目光淡然地扫过王猛、刘峪、赵乾三人,声音平静无波:
“李师兄的好意,姜某心领,任务確需通力合作,一直劳烦诸位师兄及其僕从探路涉险,姜某也確实於心难安。”
说罢,不等任何人再作出反应,他竟自顾自地越眾而出,缓缓踏入了那幽深昏暗的隘口之中,身影迅速被阴影吞没。
“姜师弟!不可!”李禹大惊失色,急得差点跳起来。
李奎的吩咐言犹在耳,若是姜礪尘死在这里,他绝对吃不了兜著走!
墨辰也微微蹙眉,手按上了剑柄,准备隨时出手救援。
然而,姜礪尘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呼喊,步伐不疾不徐。
他的暗影神识早已如水银般铺开,前方数十丈內的一切尽在掌握。
他清晰地“看”到,隘口左侧一棵需要三人合抱的巨大腐松之后,浓郁的血腥妖气正在蛰伏、蓄力。
那是一头实力堪比练气五层的“暴爪妖熊”!
它將自身的气息完美融入大自然之中。
显然,平日里它就是用这种技巧来捕猎的。
姜礪尘精准地计算著步伐,每走一步,一个土黄色的脉眼便在他的右臂上悄然凝聚。
他看似隨意地路过那棵古松。
就在他身影与古松错身的剎那!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猛然炸响,腥风扑面!
只见一头体型壮硕如小山、浑身黑毛如钢针、利爪闪烁著寒光的妖熊猛地从树后扑出。
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黑影,血盆大口直噬姜礪尘的头颅,那狂暴的气势足以让寻常练气中期修士肝胆俱裂!
“小心!”墨辰惊呼,长剑瞬间出鞘三寸。
李禹更是嚇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就要激发早已扣在手中的一张防御符籙!
但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面对妖熊那足以开碑裂石的猛扑,姜礪尘竟是不闪不避!
只见他右拳骤然握紧,手臂之上皮肤下的气血以某种玄奥的轨跡瞬间奔涌匯聚!
他脚踏大地,仿佛与整片山脉连为一体,磅礴浩瀚的土行元力自大地深处奔涌而出,匯聚於他的身躯!
眨眼之间,五个微不可察却沉重无比的土黄色光点在其拳锋及小臂关节处骤然亮起。
一股磅礴厚重、如同山岳凝聚般的可怕力量感瞬间加持於拳头之上!
更可怕的是,他出拳的时机妙到毫巔。
面对妖熊的扑击,他不退反进,一记刚猛无儔的升龙拳自下而上悍然轰出!
拳出如龙,势如山崩!
妖熊携俯衝扑击之势,速度快,力量猛。
姜礪尘拳蕴五重脉眼的山岳之力,稳、准、狠!
二者速度与力量在这一刻轰然对撞、叠加!
“轰——!”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悸的巨响爆开!
预想中姜礪尘被撕碎的场面並未出现。
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那头狂暴凶悍、实力强横的暴爪妖熊,竟如同被一柄无形的万钧巨锤正面砸中!
它扑击的动势被一股更霸道的力量强行中止,庞大的身躯在空中诡异地僵滯一瞬。
隨即发出一声痛苦悽厉的哀嚎,口水混合著鲜血从巨口中喷出。
竟被这一拳打得凌空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后方的山岩之上。
震落无数碎石,然后软软滑落在地,四肢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声息!
它的颅骨,已然碎裂!
而在姜礪尘脚下,大地难以承受那可怖的反震之力,轰然绽开一片蛛网般的裂痕,向下塌陷三分!
而姜礪尘在五重脉眼的保护之下,毫髮无伤。
整个隘口,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风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王猛、赵乾、刘峪三人脸上的讥讽和轻蔑彻底凝固,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仿佛见了鬼一般。
李禹掐诀的手僵在半空,那张昂贵的防御符籙忘了激发,脸上只剩下极致的震惊和茫然。
就连一向冷峻的墨辰,按剑的手也顿住了,瞳孔微微收缩,看向姜礪尘的目光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异和审视。
姜礪尘缓缓收回拳头,手臂上那五个土黄色光点悄然隱去。
他面无表情地甩了甩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后,在死一般的寂静中,他转身,目光平静地扫过身后那群石化般的队友,淡淡开口:
“前面的路,清了,忘了说,我是个体修,不擅长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