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礪尘目光扫过面如死灰的姜宏姜伟,最终落在一旁的墨辰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略显贪婪却又理所当然的弧度。
“墨师兄……”他开口,语气隨意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说来惭愧,师弟我近来囊中羞涩,正缺几具上好的材料炼製尸傀,却一直苦无处可寻。”
他抬手指了指地上的姜家两兄弟,如同在挑选货物:
“我看这两具材料,根骨尚可,虽比不得宗门精炼的尸傀,但勉强也能一用。不知墨师兄可否割爱,將他二人交於我处置?”
姜家兄弟闻言,惊怒交加。
不等墨辰回答,姜礪尘仿佛又想到什么,微微蹙眉,自顾自地补充道:
“不过嘛……炼製上佳的尸傀,需得材料怨气深重,死前极尽恐惧与痛苦方为上乘。他们此刻这点怨愤,还差得远。”
他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残忍的兴致,缓缓说道:
“所以,我打算先將他们带在身边,『好生照料』一段时日。待他们怨气积攒得足够浓烈了,再开炉炼製,想必成品会更令人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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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他的视线轻飘飘地转向颤抖不已的黄琳,语气变得平淡却更令人毛骨悚然:
“至於这个女的,修为如此低微,连做材料的资格都没有。”
“正好,我新得了一张古丹方,药性猛烈,正缺个试药的。修为低反而好,药力反应更明显,死了也不心疼。”
他看向墨辰,语气虽似商量,姿態却仍带著几分居高临下:“墨师兄,你家境殷实,不会与我爭抢这些廉价之物吧?”
话至此处,他轻笑一声,抬手拍了拍身旁那具刚夺来的尸傀。
那原是偷袭者所有,此刻已被制服,印记尽散。
“你若觉得亏,”他话音微转,略带戏謔,“这具现成的练气中期尸傀,便归你了。”
“底子还在,稍加祭炼就能用。不过……”他语气稍顿,透著几分理所当然。
“我还是更习惯用自己炼的尸傀,知根知底,术法加持也更顺手。”
墨辰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应道:“既然礪尘师弟有此兴致,师兄自当成人之美,至於尸傀就算了,师兄不缺这个。”
说罢,他迅速封住那三人的修为,將其交至姜礪尘手中。
姜礪尘心念微动,新得的那具尸傀便默然牵起缚人的绳索,静立一旁。
始终旁观的陈师兄见状,不禁面露讶异。
这人生得俊秀,气度也不同寻常,若是內门中人,他断不会毫无印象。
既非內门,修为又不高,面对墨辰却依旧神態倨傲——莫非是某位长老的关门弟子?
心念电转间,陈师兄態度悄然转变,朝墨辰开口打探道:“这位是?”
墨辰连忙引荐:“这位是李家的礪尘师弟,走的是体修一路。我们这几回能屡次脱险,多亏礪尘师弟智勇双全。”
“哦?”陈师兄顿时来了兴致。
李家在宗內势力不小,常安排族中子弟插队混贡献,他原以为这人也是如此。可听墨辰语气,似乎別有文章。
於是他追问:“不知这位师弟有何本事,竟让墨师弟如此推崇?”
墨辰看了一眼依旧神色冷淡的姜礪尘,便將先前几番遭遇险情的情形娓娓道来。
起初听到姜礪尘推落滚石击退鬼面山魈时,他还不以为然。
但当墨辰讲到这位礪尘师弟竟然一拳打死了一只成年的练气五层爆爪妖熊时,他的脸上瞬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练气五层的爆爪妖熊,他自问也能击杀,但须藉助尸傀灵宝、缠斗良久方能取胜。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一副文弱书生模样的傢伙,竟是个能一拳打死爆爪妖熊的猛人。
就算是在炼体修士中,能在练气五层一拳打死同境界爆爪妖熊的,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一念及此,陈师兄心底顿时生出几分结交之意。
陈师兄眼中讶色未褪,却已上前一步,朝姜礪尘郑重一拱手,语气比先前客气了许多:
“原来是礪尘师弟,失敬,在下陈青阳,忝为內门执事弟子。”
他略作停顿,目光不著痕跡地扫过那具沉默的尸傀,又道:
“师弟以练气修为,徒手毙杀妖熊,此等体魄修为,实在令人惊嘆。恕陈某冒昧,师弟主修的可是肉身成圣的路子?”
姜礪尘抬眼看了看他,神色依旧平淡,只微微頷首:“略有所涉,谈不上成圣。”
陈青阳见他回应虽淡,却並未迴避,心中更定,笑容也更真切几分:
“师弟过谦了,那爆爪妖熊力大爪利,一身厚皮更是坚韧,等閒术法难伤。能一拳破防毙命,绝非『略涉』二字可达。”
“看来李家此次,倒是出了位真正的俊杰,而非……”
他话到此处,適时收住,但言外之意显而易见,以往来混贡献的李家子弟,可没这等真本事。
姜礪尘不置可否,並未接话。
陈青阳也不觉尷尬,反而觉得此子心性沉稳,不骄不躁,更添几分欣赏。
他话锋一转,问道:
“不知师弟此次任务之后,有何打算?若暂无要事,我近日正准备与几位同门组队,往黑风涧一行,探寻几种炼尸材料。”
“那边环境险恶,正需师弟这般战力强横之人压阵。所得之物,自然按贡献均分,断不会亏待了师弟。”
他拋出邀请,目光带著期待。
与一位潜力无穷的体修提前交好,自是百利而无一害。
姜礪尘闻言,略一沉吟,並未立刻拒绝,只是道:“黑风涧么……待此行结束,再议不迟。”
陈青阳笑道:“正当如此!届时我再来寻师弟细说。有师弟加入,此行把握便大得多了。”
两人又虚与委蛇了两句,陈青阳便识趣地不再多扰。
这时,墨辰才询问道:“陈师兄,关於那走地参的事,你可有眉目了?”
墨辰本就是那么一问,也没想问出什么有用信息。
毕竟十万大山太大,那走地参又擅长土遁,著实难找。
不曾想,陈青阳竟点了点头。
眾人见状先是楞愣了一下,旋即脸上浮现出惊喜与期待。
陈青阳语气沉凝了几分:“昨日,孙师弟確实曾传音於我,说隱约探查到走地参的踪跡,便先行一步前去確认。可是……”
他顿了顿,眉头微蹙:“自那之后,我便再也联繫不上他。直到今日,音讯全无。”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陈青阳目光扫过眾人,缓缓道:“因此我推测,孙师弟失踪之处,极有可能正是那走地参所在之地。”
墨辰急迫地追问道:“孙师弟最后是在何处失去联繫的?”
陈青阳抬手,指向密林深处一个晦暗的方向,声音低沉:
“就在南方。”
陈青阳话音落下,墨辰脸色凝重:“孙师弟他……”
“我也不清楚,他可能遭逢不测,也可能想赌一赌机缘,想强夺那走地参,事不宜迟……”
陈青阳语气果断:“既已知晓大致方位,便没有畏缩不前的道理。”
“墨师弟,礪尘师弟,我等即刻出发,如何?多耽搁一刻,事情便多了一分变数,那走地参也可能再度遁走。”
他的提议无人反对。
当下,陈青阳的队伍与墨辰、姜礪尘一行人合併,结成一支更为庞大的队伍,小心翼翼地朝著南方密林深处进发。
林间光线愈发晦暗,古木参天,藤蔓缠绕,一股潮湿腐殖的气息瀰漫在空气中。
脚下的落叶层厚实绵软,每一步都悄无声息,却更衬得四周死寂的可怕。
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突然传来细微的窸窣声和人语。
陈青阳一摆手,队伍立刻停下,戒备地望向前方。
只见一支约十几人的小队从林木间转出。
他们一行有五人,九具尸傀。
其中的修士衣著朴素,甚至有些破烂,神色惶恐,身上灵力波动微弱,显然是修为低下的修奴。
正是接了此次探寻任务的上等修奴。
陈青阳目光一闪,不等对方反应,便已带著人迎了上去,亮出內门执事弟子的身份令牌,语气不容置疑:
“炼尸宗內门行事。”
陈青阳声音不高,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扫过那群衣衫襤褸的修奴。
“现徵用你等为我等前驱探路。”
他顿了顿,冰冷的话语砸在每一个修奴心上:“前方境况未明,或有凶险。你等需仔细探查,若有任何异状,立刻出声示警。”
或许是觉得纯粹的压迫不够,他话锋微转,拋出一个虚无縹緲的承诺:
“若任务顺利完成,尔等此行可视同与我等共同完成宗门任务,届时自有计较。”
然而,这空头支票丝毫无法缓解修奴们的恐惧。
让他们走在最前面探路,分明就是將他们当作消耗性的肉盾,与送死无异。
眾人脸上血色霎时褪尽,眼中涌起绝望。
为首的中年汉子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著,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所有挣扎都化为深深的无力。
他低下头,避开陈青阳的视线,声音乾涩而卑微:“是……我等……谨遵上宗法旨。”
“很好。”陈青阳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语气淡漠得不带一丝情感,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工具。
於是,这支渺小而无助的修奴队伍被无形的力量推到了最前方。
他们步履蹣跚,每一步都踩在未知的恐惧之上,战战兢兢地向著幽暗的密林深处挪动。
后方,炼尸宗的大队伍则与他们保持著十余丈的安全距离。
如同驱赶著羊群的牧人,冷漠地缓缓跟进,將这群修奴当作探知危险的触角和缓衝的壁垒。
姜礪尘的目光扫过那些修奴的背影,眼神幽深,看不出情绪。
他的指尖在袖中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一丝极淡的阴影自他脚下分离,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周围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