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审查部。
“员工陈安平，你是否承认在人间使用仙力？”
“是。”
“那么根据《仙界员工下界管理》第九条例，你涉嫌严重违规操作及干扰凡间秩序，经本审查判定，即日起打入凡间，终身不得修仙。”
“领导莫急。”
陈安平打断对面仙官的宣判，语气平静却带著不容置疑：
“根据《天庭员工基本守则》九十五条关於集团重大利益优先处置特別条例规定：
当发生或即將发生足以导致集团利益供给遭受大规模损害的重大危机事件时，
任何天庭在册员工，无论身处何地、执行何种任务，均有紧急临时处置权，可动用必要仙力，资源及权限，採取一切合理措施进行止损。”
都成仙了，谁还不是过目不忘。
陈安平甚至有种在当律师在法庭自诉的刺激感。
条例是不少，但我这种混跡职场几十年的老社畜最是喜欢钻漏洞。
对面的仙官凝眉：
“救几个凡人怎么称得上紧急状况，莫要狡辩，再油嘴滑舌罪加一等！”
“此~言~差~矣！
陈安平拉长了音腔，如同念著戏文。
“领导，你听我说！民间信仰崩塌就是大规模损害集团利益，我动用仙力就是为了紧急止损，
如果任由信仰继续崩塌，下届民眾再不上香火，这是不是给集团造成重大损失，算不算集团的重大危机”
“区区一城信仰动摇，岂能动摇天庭根本？”
仙官发问。
陈安平取出算筹调出【信仰波动数据图表】：
“您看，从八年前开始，香火程断崖式的下跌，如果我再不出手，很可能此区域香火量为零，可不单单是一城，而是整整一域，这样的后果还称不上严重么？
出手后的效果您也看到了，城中灾民重燃的信仰之火，便是最直接的证据！”
看著对面两名仙官面无表情，但大概率在相互传声討论。
陈安平等的无聊，闭目开始思考问题。
庙祝跟土地的死如同凿子在陈安平心里凿开一道裂缝。
本以为成了仙便能脱离欲望，但事实並非如此。
甚至比凡人还要强烈的贪婪。
凡人不过求之饱腹，仙却要的更多，功德是升职的根本，香火则是生存的必须。
越想庙祝那句不屑，越觉得骂的好。
只可惜，忘了问他的名字。
八年未受理乾旱，劈人倒是瞬间。
陈安平深知自己改变不了现状。
能做的便是努力的往上爬。
天梯再长也有终点，
爬的高了，能做的也就多了。
“陈安平，经判定，此事有待商榷，记录在案，待之后评定，你可以先走了。”
“多谢领导。”
陈安平起身施一礼，然后离去。
“明明可以判的，你怎么放他走了？”
“有大人传声与我。”
“哦，想了想確实无罪。”
审讯室的门被陈安平带上，屋內又暗了几分。
.....
陈安平又拐到行政处，將那一份情况说明递交。
接待女仙接过说明去处理，一旁桌面堆积如山的【土地/城隍申诉（乾旱/香火不足】被驳回的存档文书，让陈安平再次怔忡。
回来时告知剩下的九个投诉已经被撤销。
陈安平把玩著仙牌。
背后之人是谁。
找了麻烦又撤销。
回到洞府，久违的躺在床上休息。
正准备翻开土地塞给自己的帐本一看。
门外的阵法却传来反馈，有人来访。
陈安平纳闷，自己在仙界又不认识几人，谁会登门拜访。
开了法阵，门外站的却是办公室的老土地。
“陈上仙，登门未告多有失礼，还望海涵。”
“老爷子您客气，快快进门。”
老土地放下果篮，便开始打量陈安平，平静的眼眸中透出几分睿智。
“老爷子您这是？”
陈安平见他直盯著自己，忍不住发问。
“在下李安之，若不嫌弃，陈小友叫我安之便好。“
陈安平哪会这般无礼，恭敬叫声：
“李老爷子，可是有事？”
“陈小友对天庭怎么看？”
李安之揣手至袖中，身体前倾，想听清陈安平的每一个字。
“天庭，那自然是煌煌正道，万仙归心之所，秩序井然，法度森严，上承天道，下佑万民，维繫三界平衡，功莫大焉！
能位列仙班，得享天庭恩泽，
为这宏图伟业添砖加瓦，实乃我陈安平累世修来的福分！”
陈安平慷慨激昂的念出自己在面试时做出的稿子。
谁知道你是哪的人，咱俩又不熟，得防著你偷偷拿留影珠录像再阴我一手。
职场衷心感言，对於同事永远不要掏心掏肺。
“那对香火又怎么看呢？”
“信徒心怀感激，自发供奉香火，祈求神明庇佑，天庭收取此供奉，用以维持三界运转、回馈信徒。”
李安之脸上浮现出满是荒唐的笑意：
“只怕那刘三和张福德不像小友这般认为。”
李安之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那笑容里混杂著洞悉世事的悲凉和嘲弄，
“陈小友这番的颂词，老夫在天庭述职大会上听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遍了。”
李安之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针，扎破了陈安平的偽装。
“庙祝刘三，被香火和信徒逼疯了八年，土地张福德，他经歷过多少这类的八年十年，
上报文书一封接一封，
可连城隍都因煽动怨念被打入畜道，他形神俱灭前，还在写著的最后一卷文书就是【香火税豁免申请】呵，免他死后还债么？”
李安之自顾自地斟了一杯仙茶，氤氳中，他苍老的声音带著无力感：
“老夫在土地司待了一千七百余载，管过下界大大小小几百座土地庙。
像刘三、张福德这样的，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香火税，好一个香火税！
十成香火，却还要凡人再多缴两成供奉天庭的税。
凡人求的是什么？
不过是风调雨顺，五穀丰登，家人平安！
你看那南天门的值守天將，他们盔甲反射的金光，比凡人十世攒的香火还亮！
可天庭呢？天庭要的是什么？
天庭要的是报表上硃笔批红的【超额完成】，是蟠桃会上酒杯里映出的香火金辉！
陈安平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涌的情绪：
“老爷子，您说的这些我听不懂啊。”
李安之脸上再次出现戏謔：
“我就当陈小友未听懂吧，只当是老夫失了心智胡言乱语，小友莫要见怪。”
李安之起身离开：
“哦，忘了奉劝小友，天庭发下的太虚玄晶可千万不要沾染，不然你会如同那些上仙一样，失去人性。”
“还有，我若出门后，切莫自言自语，有时候这阵法也带耳朵，小友还是小心点好。”
李安之消失在法阵外。
陈安平躺在床上，用捲起的帐本轻轻拍打自己的额头。
太虚玄晶是什么东西，李安之说的发下，是隨著薪酬一起发下的福利？
只待发薪日看看便知。
香火税，业绩，优化，这一条產业链逐渐清晰了。
必须得往上爬啊，若爬不上去，可能也如同那张福德一样在某个时间点被雷劈了去。
自己被举报大抵便是李安之及身后的势力所为，
是一种试探。
来看看自己的反应是否附和他们的理念。
李安之的登门拜访意味著，
自己通过第一层考验？
需要新鲜血液？
陈安平嗤之以鼻，
我可去你的吧。
怕是嫌优化名单上的人头不够垫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