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PO18文学 > 奇幻玄幻 > 江湖庙堂与我无关,就要回地球 > 第1章 码头风云
  绍兴九年夏,瀘州,河阳帮。
  辰时。
  何风咬了口油滋滋的羊肉蒸饼,茱萸的辛辣,和椒的酥麻,令他舒心地扬起了嘴角。
  “又要下码头了?”
  一位身著苧麻直裰,眼神锐利的中年汉子走进膳厅,笑著在他对面落座。
  “你可是夫人的护卫,总去扛麻包会误事。”
  “韩总管好。”何风抱拳一礼,“她赞成我去帮弟兄们的忙。”
  这是自己主动的请求,必要的训练量才能让身体保持在巔峰状態,鱼龙混杂的码头也便於收集情报。
  厨娘將银耳羹和麂肉膾放在桌上,退下了。
  韩总管沉默片刻,吹了吹滚烫的羹。
  “別看正月议了和,金人的刀可从未入过鞘。”他声音平静,“你才来不久,诸事当如临深渊。”
  何风点点头,饭毕告辞。
  走出临江半山的总舵,微微一笑——乱世中,没人会轻信一个陌生人。
  潮湿温热的江风扑面而来,他摘了朵野別在衣领上,沿著无人石径缓步走向码头。
  “来到这个平行世界八个月,大致掌握了语言的音节韵律,了解了基本的社会规则。
  瀘州这个漕运重镇,已无法再获取可用信息,该寻机辞別,去洛阳寻找失踪的科考队了。”
  江风里,传来了丝丝鱼腥味,和若有若无的喧囂。
  转过一个山坳,气势雄浑,波光粼粼的瑰丽长江豁然出现在眼前。
  山下,货物堆积如山的码头上,蚁群般的赤膊汉子,在如林船桅间奔走穿行。
  首尾相衔出港的大小船只,几乎將江水染成了灰帆色。
  快步下山。
  脚夫的喊號,货主船东的爭吵,各司官吏的喝骂,夹杂著商贩叫卖声,沸反盈天。
  喧囂,生猛,生机勃勃。
  他脱了无袖坎肩,走进了大宋的市井江湖。
  门口大槐树下,几处售卖卤梅水、雪泡梅酒等冰饮的摊子前,围坐著各帮派的人。
  河阳帮与这些帮会,近来因漕运摩擦不断。
  何风不想介入生计纷爭,径直穿过人群,走到货区哨卡前。
  向值守士兵出示了市舶司的硃砂绢引,和转运司的火漆油纸凭由。
  领了一支刻著“辰四”字样的红漆竹筹,来到了河阳帮的泊位。
  绣著两条大江的黑红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一群汗流浹背的赤膊黝黑河工,正喊著號子,往粮纲船上装著一袋袋的军粮。
  他將竹筹递给正在指挥的舵头老李,推开了递来的计数竹籤:“分给弟兄们。”
  “这……这可使不得,你也要开销。”老李沧桑的脸上,泛起一丝尷尬,“每次喝地火烧都是你请客……”
  何风笑笑,將坎肩系在肩上,用麻布缠好手心。
  拿过丁字货鉤,稳稳一扣麻袋上的草绳,利索地沉膝上肩,走向了跳板。
  ……
  太阳渐渐升高,七月的酷暑,很快让一切都蔫了下来。
  死气沉沉的燥热江风,卷著腐鱼和桐油味,將码头裹成了巨大的餿味蒸笼。
  临近午时,何风与一群筋疲力尽的赤膊汉子,回到了插著褪色两江旗的临江茶寮。
  隨著加盐冲泡的劣茶一碗碗灌进肚,眾人脸上浮现出了一点生气。
  老李从木柜里拿出了一个陶缸,放在桌上。
  將茯砖茶边角料,椒汁,糯米浆熬製的黑褐色茶膏,用麻线切成小块发了下去。
  有人含在舌下,缓慢释放提神;有人撒上粗盐粒,大口咯吱咀嚼补充盐分;有人小心收起,等最疲惫时再用。
  一双双茫然死寂的眼神,令何风心头一阵酸楚。
  老李坐到他边上,沉默了片刻,声音喃喃:“谢谢……下午就靠这撑一撑了。”
  何风低头啜了口茶,苦味直透入心。
  “以前吃更有劲的马檳榔和乌头膏,夫人来了后说有毒,不许吃了。”老李声音变得发颤。
  “她让帮里出钱买茶膏,还加了月钱,是体恤我们的大善人。”
  何风无意识地摩挲著右手中指上,冰冷的黝黑戒指。
  脚上沾满泥灰的草鞋,像极了他们的命——轻贱无声,一如稻草。
  一张张粗木桌前,渐渐满是愤懣。
  “都说议和了能喘口气,结果又要摊岁幣,税赋更重!”茶梗混著血丝啐在地上。
  “吴玠大帅刚病逝,山岳帮和川江十八社,就敢收咱们漕运的平安税了,不交就沉江。”一只粗陶碗重重摜在桌上。
  “都是势力遍及蜀地的大帮,又和官府交好,只能忍。”老李低声劝慰,抬手指了指墙上,黄纸墨字的《绍兴和议諭民榜》。
  “不得妄议朝政,擅启边衅,违者以谋逆论……”
  硃笔勾画出的凌厉楷书,透出凛凛的森然杀机。
  茶寮一下沉寂,眾人都低下头去,一如没有思想、无需呼吸的木偶。
  “山岳帮!”
  一声惊叫像利刃割喉,眾人齐刷刷惊恐地望向码头。
  静静喝茶的何风,轻轻一瞥,眼神剎那间利如刀锋,转瞬又敛起了光芒。
  这个帮总舵在成都府,瀘州没有分舵,来必是滋事。
  一艘悬掛山字旌旗的漆黑大船破浪泊岸。
  船身挤压木桩的“咯吱”闷响,惊得水鸟扑稜稜飞起,嘈杂的码头为之一静。
  跳板刚架稳,十数名腰挎鱼鳞刀的蓝衣壮汉,已跃上了栈桥。
  刀柄上的红绸,在烈阳下飘扬如血。
  为首的魁梧鹰目男子手一挥,带著人杀气腾腾快步走来,尘土如狼烟翻滚。
  劲风猛地灌入茶寮,光线骤然一暗,河工们全都垂下了目光。
  鹰目男子不屑地哼了声:“河阳帮听好了,从这个月起,山岳帮平安税十抽五。”
  眾人身体一震,这不是要钱而是要命!
  几只陶碗跌在地上,碎片四溅。
  佝僂的河工老苗赔著笑迎了上去,颤巍巍拿出了盖著硃砂官印的麻纸漕引。
  “这位爷,漕运事关西军,还请……”
  鹰目男子劈手夺过,一把扣住他肩头,骨骼脆响间,拳头已轰上他面门,血雾一下喷溅。
  悽厉惨叫中,蓝衣人狼群般冲了上去。
  何风闪电挥臂,辞別大戏,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