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风抓起焦黄,略带炭香的炙鸭腿,一口咬了下去。
相比现代烤鸭,虽然肉质紧实,汁水较少,但在丰腴油脂的浸润下近乎刚好。
粗糙的肌肉纤维,赋予了酣畅淋漓的嚼感。
粗糲、野性、豪迈……这就是江湖的味道?
“篤篤”两声,两支黄绸封口,木塞蜡封的白瓷酒瓶放在了四仙桌上。
桑皮纸標籤上,“剑南道贡酒”的鲜红楷字,极其耀眼。
“宣和二年文思院铸內酒坊监造。”
鈐印於瓶身,屈曲缠绕的复杂九叠篆,证明了这是货真价实的官酒。
“上等剑南烧春,我请。”韩总管在他面前笑呵呵坐下。
轻拍蜡封,抓住黄绸拔出了木塞。
一股醇厚幽沉的经年酒香,立刻飘逸在膳厅里。
他將淡黄色的酒液,倒满了两碗,站起身目光诚恳:“何兄弟,之前是我的错,对你过於戒备,特向你赔罪道歉。”
一仰头,咕咚咕咚就灌。
何风也起身拿起一碗,陪著他干了。
“职责所在,理当如此。”他也倒满了两碗,“这碗,我敬你恪尽职守。”
说完也仰头就喝,气势毫不逊色。
韩总管哈哈大笑,也陪著干了一碗,两人落座,一人抓起块蒸羊排大啃。
“没想到,你是最后的伏兵,否则多一支笔枪,战局会多有变化。”何风边嚼边说。
“不能就许敌人有。”韩总管往羊排上撒了点茱萸粉,“这次出手彻底暴露了,我们可能要回宗门。”
“別人再以別的身份……隱伏?”何风找了个符合时代的词汇。
“是,我们可能会去协防京湖战场,归岳飞宣抚使指挥。”韩总管神情寂寥地饮了碗中酒,“多难之秋,我辈当竭尽全力。”
何风默默抓起只鸭腿,咬得咯嘣乱响。
两人不再说话,吃著菜,喝著酒。
韩总管忽抹了下嘴,站起一端碗,眼神愧疚又为难:“职责在身,我们今晚不能去帮你,负了义字,请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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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风连忙站起,举碗和他一碰:“家国为先,这是大义,我也会这么选择。”
“祝得胜归来。”
“一定。”
……
夜幕低垂时分。
何风回到小院,冲澡进屋换了衣裳,將香囊放进怀里。
走到了井边。
房檐上的蜻蜓,迅速飞到井口,一头扎了下去。
片刻,哗哗的水声中,它双爪拎著一个大大的沉重黑色袋子,飞了出来。
看上去很普通的土布,却一滴水都不沾。
何风接过放到了地上,“嘶”一声,拉开了拉链。
取出两颗橙子大小的黝黑金属圆球,往地上一拋,球滚了滚陡然弹开。
立体式的极快收缩又展开,轻盈绿光一闪,现出了两只翠绿的蜻蜓。
三只绿蜻蜓,开始在小院里飞飞停停。
他从包里取出一顶黝黑深邃的斗笠,放在一边。
三下五除二,將包裹摺叠成了旅人常见的褡褳,斜跨在了肩上,斗笠一背。
“出发。”
掩上门,缓步走出了总舵。
迈向黑暗中,苍茫朦朧的鱼鳞峰。
身后的灯火,到了山脚下,已微不可见。
人体热量,引得夏夜蚊虫如密雨般扑来。
“有內功的好处是不怕蚊子。”何风嘀咕了一句,戴上斗笠,按下了帽檐下的蓝紫光开关。
一道几乎不可见的淡紫色光晕將他包裹住,蚊虫一群群坠到地上。
他调低了探照灯亮度,淡光落下,照在蛇一般钻入黑暗深处的狭窄山道上。
两边如列阵般矗立的参天大树,让一切都显得压抑,沉闷。
“沙沙”的树叶声,让无边的黑暗,显得神秘莫测。
沿著自己开闢的小路,用了两刻,他攀上了峰巔。
经常远眺的大石旁,多了一个树枝搭建的三角草棚,覆盖的树叶,尚带著青绿。
推门而入,里面有张铺了竹蓆的架子床。
一角的木架上,放著十多个皮革水囊,和醋布包裹的麵饼,枣糕,炒米等各种乾粮,还有十来个咸鸭蛋。
何风神色凝重地轻轻摸了摸,走出了棚子。
视线被大树遮挡,只能从夜空的顏色,感受到总舵的亮光了。
他跳到大石上,摘下斗笠躺了下去。
翘著腿,静静地看著如墨夜空中,弯弯弦月,和璀璨明亮的群星。
三只蜻蜓,分三个方向,飞进了深深夜空中。
久久,何风嘟囔了一句:“又进森林了。”
八个月前……
蜀地西北三千里的原始森林,万木葱鬱,人跡罕至。
突然,一颗赤红如血的火球,陨星般撞向大地。
惊天动地的巨响瞬间震彻群山,漫天尘土中,炽热的火焰腾空而起,遮天蔽日。
许久,烟尘渐散,烈焰消退,森林中赫然现出一个深邃的巨坑。
一个喷火的银色物体,从坑內缓缓升起,在半空中环绕盘旋片刻。
火焰转为了更耀眼的蓝白色,“嗖”地以不可思议的加速度钻入了云层中。
“嘭——”
一对黝黑的金属手套,交错扣在了地面上。
一双眼睛露了出来,警觉,机敏地审视著四周环境。
確定安全后,一名身姿挺拔,动作敏捷的硬朗青年,矫健地从坑中跃到地上。
顾盼之间,英气勃勃。
东坡巾,黑色交领罗纱衫,提丝绸裤,低帮皮靴,一副宋朝贵族装束。
他不断在树木岩石间变换位置,用新视角观测环境。
熟悉了火星的爆燃声,烧灼的乾燥味,再次確认安全。
放鬆下来,拍了拍身上泥土,好奇抚摸著周围的草木,仔细感受从未接触过的质感和生命力。
清脆的鸟鸣与隆隆的河流,在远方描绘著大自然的壮观与瑰丽。
眺望著原始磅礴的美,青年眼中发出了讚嘆的光芒。
坑中传来了急促有力的奔跑声,影子一闪,一条毛髮雪亮的棕黑色巨型大狗,猛地跳到了半空。
灵活地翻了个滚,落到他脚边伏下了。
青年带著狗隱到一块岩石后,摘下背后的黝黑斗笠戴在头上。
少顷,地下传来连串的“轰轰”闷响。
在地面的微微颤动中,尘土砂石从坑內冲天而起,漫天灰濛濛。
烟尘散尽,巨坑向內塌陷了下去。
青年拉起左臂衣袖观察片刻,望向了河流方位。
大狗立刻冲入了森林,成群的飞鸟,不断从深处惊起。
一人一狗,默契无间。
他从背后褡褳里,拿出一卷黑索,“嗖”地甩入了参天古树林立的森林。
人倏然飞进了一片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