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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奇幻玄幻 > 猎魔人:女术士重度依赖 > 34.雪松与蔷薇的狩猎 5.1k
  腐臭的落叶与湿土混杂的气味,像是某种刚从地底爬出的东西留下的吐息,缠绕在林间。
  伊莎贝拉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脚步,只有发梢被风掠过时一丝冰凉的痒。
  月亮被云层和枝叶割成碎片。
  偶尔漏下的光,刚好足够照亮她翕动的鼻翼。
  那气味……就在前面。
  很近了。
  一丝人类的青涩,混著某种初生之物特有的血腥,像是一道开胃的菜餚。
  她绿色的眼睛里,某种东西亮了一下。
  “闻到了……是小老鼠的味道。”
  声音贴著地面滑过去,轻得像雾,却带著鉤子。
  身侧的皮甲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摩擦声。
  卡珊德拉,如同一块移动的墓碑。
  身上那股雪松与铁锈混合的气息,似乎也因此变得更冷了。
  一声短促的、像是金属刮擦的冷笑。
  “终於。”
  她的声音里没有活人的温度,只有对猎物最纯粹的蔑视。
  “那个该死的猎魔人……还有那个褻瀆了女爵大人的杂种。”
  復仇两个字,几乎要从卡珊德拉的牙缝里烧起来。
  “这一次……”
  伊莎贝拉偏过头,用眼角的余光扫过同伴紧绷的侧脸。
  那张冰霜般的面孔上,只有一种情绪。
  快跑,我的小老鼠。
  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带著一丝恶毒的趣味。
  胸口那个由她亲手刻下的符文,正传来微弱的、蛛丝般的牵引感。
  她本可以更快。
  在他们逃出酒馆的第一天,她就能凭著这感应,把这头一心復仇的蠢货带到那只老狼面前。
  然后呢?
  把那份“美食”抓回去,重新摆在伊拉拉的餐盘上?
  不。
  那小东西的血管里,流淌著仪式上至少一半高级血族的精华。
  这种滋味,理应由她一个人品尝。
  就因为这个念头,她拖延了整整两天。
  现在,恐怕连卡珊德拉这种脑子里只有肌肉的疯子,也要起疑了。
  她只能期望那只小老鼠,能再创造一次奇蹟。
  否则,这份融合了诸多变数的“美味”,就真的要……
  卡珊德拉的脚步毫无徵兆地停下了。
  她猛地扭过头,那双冰冷的眼睛像两把锥子,死死钉在伊莎贝拉脸上。
  探究,怀疑,还有一种不容置喙的疯狂。
  “我闻到了……”
  她的声音在颤抖。
  “伊拉拉大人……那个杂种身上,有伊拉拉大人的气息!”
  伊莎贝拉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了一下。
  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仪式上溅落的血能痕跡。
  微弱,但对卡珊德拉这样的狂信徒而言,无异於黑夜中的火炬。
  卡珊德拉的脸上,肌肉扭曲成一个癲狂的笑容。
  “这一次。”
  她一字一顿,像是在宣读判决。
  “你去对付那头老狼。”
  “那个杂种,归我。”
  伊莎贝拉看著她。
  此刻的卡珊德拉不是同伴,是一头认准了目標的野兽。
  任何爭辩都毫无意义。
  她抬手,轻轻將一缕髮丝拢到耳后。
  脸上重新浮起那种妖媚的、玩味的笑意,仿佛刚才的停顿和对视从未发生。
  “好吧”
  她轻笑起来,声音甜得发腻。
  “那你去吧,小可爱。
  这种追追赶赶的游戏,我也有些玩腻了。”
  卡珊德拉不再说话。她只是死死盯著营火亮起的方向,眼神里只剩下一种东西。
  为了伊拉拉大人。
  ……
  篝火“噼啪”爆开一串火星。
  凯克猛地一颤,有什么东西,冰冷、黏腻,像一条蛇,正顺著他的后颈向上爬。
  应该是错觉。
  但他脖子后的汗毛却全都竖了起来。
  胸口,那个符文烙印的地方,开始发烫。
  不是温热,是那种熟悉的、带著恶意的灼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清晰。
  也正是因为这个东西,他们才放弃了逃跑。
  “你说……”
  他的喉咙很乾。
  “我们能打得过她们吗?”
  他望向身旁。
  艾斯卡尔正用一块看不出原色的脏布,一遍遍擦拭著他的钢剑。
  动作很慢,很专注。
  猎魔人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那能夹死苍蝇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没回答,只是伸手从腰间摸出菸斗和菸丝,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慢条斯理地填装著。
  跳动的火光,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投下摇晃的阴影。
  他的视线落在火焰上,眼神空洞,像是在看一场发生在很久以前的旧梦。
  “呲。”
  菸斗点燃了,他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白烟在冷空气里久久不散。
  “难说。”
  两个字,沙哑,低沉。
  像两颗钉子,钉进了凯克的心里。
  “那两个女人,不好对付。
  穿红裙子的那个,样多,心也黑。
  另一个。”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適的词,“是个疯子。”
  他想起了地牢里的事。
  “靠这把破剑。”
  艾斯卡尔拍了拍身旁的武器,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顶多能缠住其中一个。几分钟。”
  那把钢剑在艾斯卡尔手里,像他自己多出来的一截肢体。火光舔过剑刃,留下一道倏忽即逝的冷光。
  “但想贏……”他掂了掂剑。
  “难。”
  这一个字,比森林里的寒气更刺骨。
  凯克咬著自己的腮帮子,尝到了一点血腥味。
  不。不能是这样。
  “等等……”
  他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一个念头,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我记得……我记得……”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手忙脚乱地伸进口袋里翻找,装出一副东西塞得太深的模样。
  一个无声的念头,他的指尖就触碰到了冰冷的实体。
  他几乎是把那两个东西抖出来的。
  两颗用布包著的金属球,滚落在艾斯卡尔面前。
  火光下,银白色的球面泛著冰冷的光。
  “这个。”
  凯克的声音有点哑,“你看这个!”
  艾斯卡尔的视线像被磁石吸了过去。
  他本能地抄起一枚,入手一沉,眼神骤然收紧。
  他用指腹在那颗球体上摩挲著,感受著表面那些细密、冰冷的符文纹路。
  片刻后,一个词从他齿缝里挤了出来。
  “……月之尘。”
  那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一句压抑著的咒骂。
  “你从哪儿弄来这东西的?!”
  他猛地攥紧了那颗炸弹,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根稻草,掂量它能不能吊住两个人的命。
  “这玩意儿死贵!而且不是隨便什么地方都能找到的!”
  凯克挠了挠头,努力挤出一个无辜的表情。
  “呃……这个嘛……”
  他含糊地开口,再次把那个名字当作挡箭牌。
  “大概是……是阿尔祖的精魂,从红葡萄酒馆顺手……摸出来的?
  仪式的时候,它就在我怀里了,当时太乱,差点给忘了。”
  听到“阿尔祖的精魂”几个字,艾斯卡尔脸上那种追根究底的紧绷感,像是被戳破的皮囊,鬆懈了大半。
  他挑了挑眉,怀疑和无可奈何的神情在他脸上打了一架,最后只化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哼声。
  “那个老疯子……总算做了件人事。”
  凯克看著他,眼里重新燃起一丝火苗。
  “有了这个。”他问,“我们有胜算吗?”
  艾斯卡尔沉默了很久。久到凯克以为他不会回答。
  然后,他抬起头,那双眼睛里没有半点欣喜,只有岩石般的严肃。
  “別把这东西当成救命的稻草。”
  他把玩著那颗金属球,语气冷硬。
  “月之尘能压制她们,製造混乱。
  但也就那么几秒钟。
  几秒钟之后,她们只会比刚才更疯,更狠。”
  他盯著凯克,一字一顿。
  “用得好,能活命。
  用得不好——你只会死得更快。”
  希望的火苗被一盆冰水浇灭,只剩下“滋滋”作响的黑炭。
  凯克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那……我们还有机会吗?”
  艾斯卡尔將那颗月之尘小心地揣进怀里,视线重新投向黑暗的林地边缘。
  “有。”
  他低声说。
  “但不是靠它,是靠我们。
  在那几秒钟里,能不能做出对的决定。
  一个判断错了——”
  他忽然伸出一根手指,狠狠戳在凯克的胸口上,就在那个符文烙印的位置。
  “你就死了。我们就都死了。”
  凯克低下头,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肩膀上好像又沉重了一分。
  艾斯卡尔看著他那副模样,忽然冷笑了一声,语气里带著一丝嘲弄。
  “不过——这次总算没拖后腿。
  至少你没把这个也给弄丟了。”
  他將剩下那颗月之尘塞回凯克手里。
  冰冷的,沉甸甸的。
  凯克低头看著掌心的银白色球体,心跳都漏了一拍。
  月之尘。他曾在无数次在猎魔人故事里听过的名字。
  现在就躺在这里,像一块从坟墓里挖出来的骨头。
  他感觉不到半点庆幸。
  这东西不是救命稻草。
  它只是命运贴在他耳边的一句低语:你,別无选择。
  他抬头去看艾斯卡尔。
  那张被岁月和伤疤刻满的脸上,平静得可怕。
  这个老猎魔人,早就准备好死在这里了。
  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劈开凯克的脑子。
  如果这场追杀註定要有一个结局,打破它的人,不会是艾斯卡尔。
  也不会是窝棚里那两个还在熟睡的女孩。
  只能是他。
  他才是那个唯一的变数。
  那个体內流著不属於人类的血,背负著诅咒与奇蹟的怪物。
  那个带著所谓系统和阿尔祖残魂的,不该存在於此的棋子。
  也正是这一点……让他怕得浑身发抖。
  他根本不够强。
  他连对付一头疑似基因突变的巨熊都那么费劲。
  最后还是靠著“猩红狂宴”那种近乎失控的能力才杀死。
  而现在,他要面对的,是两个吸血鬼。
  伊莎贝拉——那个红裙如血、眼神像烈酒般灼人的女人,她的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他灵魂战慄。
  卡珊德拉——那是纯粹的毁灭,是雪松与铁锈的冰冷杀意,是一头失控的处刑者。
  他连其中一个都无法战胜。
  一个都不能。
  那月之尘炸弹,是希望吗?
  不,那不过是把他推上战局的开场钟声。
  机会,只是让他死得晚一点。
  而他,要在那短短几秒內。
  赌上性命,赌上同伴的性命,甚至赌上他仅存的人性。
  他忽然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份被迫承担的责任感,像一座山压在肩上。
  这场战斗,不是艾斯卡尔的。
  不是艾比的。
  是他的。
  他要么成功,要么——所有人一起死。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微微颤抖,却还是把月之尘收进了怀里。
  他不能逃。
  也不能输。
  哪怕心里知道,自己其实早就输了。
  艾斯卡尔似乎察觉到了凯克绝望的情绪,他伸出粗糙的大手,用力拍了拍凯克的肩膀。
  力道之大,让凯克一个趔趄。
  “嘿,小子,想什么呢?”
  艾斯卡尔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算不上洁白的牙齿,眼神深处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不了,咱们爷俩今天就一起去见梅里泰莉女神。
  路上还能有个伴,不亏。”
  他顿了顿,望向远处临时搭建的简陋窝棚,那里住著艾比姐妹。
  “就是…唉,可怜了那两个小姑娘了。”
  艾斯卡尔嘆了口气,语气中带著一丝无奈和身为猎魔人无法完全割捨的怜悯。
  凯克被艾斯卡尔这重重的一拍,以及他那故作轻鬆的调侃,心中的阴霾似乎也驱散了不少。
  是啊,怕有什么用?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他忽然想到,如果来追捕他们的只有伊莎贝拉一个吸血鬼。
  凭藉她之前那些曖昧不明的举动,或许……或许她会再次放他们一马?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凯克就苦笑著摇了摇头。
  太天真了。
  他不会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敌人那虚无縹緲的“善意”上。
  更何况……
  一股熟悉的、混合著甜腻蔷薇与幽远檀香的馥郁芬芳。
  以及另一种更为冷冽、带著雪松与淡淡铁锈般血腥味的复杂气息。
  如同无形的潮水般,悄然涌入了他的鼻尖。
  来了!
  凯克猛地抬起头。
  森林的阴影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过来。
  不是野兽,野兽的脚步不会如此轻盈,如此……流畅。
  月光下,两道影子像是从黑暗本身剥离出来,滑向营地。
  那姿態与其说是奔跑,不如说是一场献给死亡的舞蹈。
  凯克身边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听到艾斯卡尔的菸斗在石头上磕了两下,清脆,利落。
  火星熄灭。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老猎魔人將菸斗收回怀中。
  一只手已经握死了剑柄,另一只手不著痕跡地按在胸口,身体微微下伏,像一头准备扑杀的狼。
  “小子,还记得阿尔德怎么用吗?”
  艾斯卡尔的声音又低又快,头也不回。
  那双眼睛像隼一样,死死钉著越来越近的影子。
  “记得!”
  凯克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的心臟擂鼓一样狂跳。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正兴奋地、吵闹地躁动起来,那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渴望。
  但他的神经,属於人类的那部分,却在恐惧中尖叫。
  “看我眼色。”
  艾斯卡尔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穿红裙子的,我来。对付这种会迷惑人心的货色,我有点经验。”
  他隱蔽地拍了拍胸口。
  “有了这玩意儿,能让她老实一会儿。”
  “另一个,短头髮的,你看情况。
  用你那些『阿尔祖』的怪招拖住她。如果不行……”
  艾斯卡尔顿了一下,声音沉得像铁。
  “跑。
  头也別回地跑。我会给你爭取时间。”
  凯克的心臟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揪住。
  “艾斯卡尔……”
  “闭嘴!”
  猎魔人粗暴地打断他。
  “老子还没活够。你小子也给我打起精神来!
  別忘了,你现在不是那个废物了。”
  他飞快地瞥了凯克一眼,那双兽瞳在黑暗中亮得嚇人。
  “你是半个吸血鬼,对吧?拿出点凶性来!”
  话音未落。
  她们到了。
  就像是从风中凝聚成形,两道身影出现在篝火的边缘。
  红色的丝绒长裙,在夜风里像流动的血。
  伊莎贝拉脸上掛著慵懒的笑,那双绿色的眼睛饶有兴致地打量著凯克,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將到手的藏品。
  “哎呀呀,两位这是要去哪儿?”
  她的声音甜得发腻,能把人的骨头都听软。
  “走这么急,也不等等我们姐妹。”
  她身旁的卡珊德拉,则是另一个极端。
  她就是寒冬本身。
  冰冷的气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让篝火的暖意都退避三舍。
  那双毫无情感的眼睛,像两颗灰色的石头,死死地砸在凯克身上。
  “褻瀆女爵大人的杂种。”
  她的声音像是冰凌碎裂,每个字都带著杀意。
  “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腰间的细剑“嗡”地一声,出鞘寸许。
  艾斯卡尔一步跨出,將凯克挡在身后,钢剑横在胸前,摆出一个標准的防御架势。
  “两位女士,以二对一,可不怎么光彩。”
  他沉声开口,试图为自己,为凯克,多爭取一秒钟的喘息。
  伊莎贝拉“咯咯”地笑了起来,风情万种。
  “猎魔人,我们可不是来听你讲骑士精神的。”
  她伸出猩红的舌尖,慢条斯理地舔过嘴唇。
  “我们是来……享用美食的。”
  她的目光在艾斯卡尔身上停留了一瞬,又毫不掩饰地回到凯克身上。
  那眼神里的占有欲,几乎要凝成实质。
  凯克感到一阵恶寒从脊椎窜上头皮。
  他咬紧牙关,掌心里的那颗金属球冰冷而坚硬。
  那双新生的、猩红色的竖瞳里,有什么野兽般的东西,终於被逼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