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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奇幻玄幻 > 猎魔人:女术士重度依赖 > 37.交错之拥 4k
  鸟雀的惊啼早已落回林间,此刻,万籟俱寂。
  只有风。
  风穿过松针,带起一阵空洞的,几乎算得上是抚慰的沙沙声。
  以及……某种令人心悸的能量交鸣。
  艾斯卡尔的剑尖垂落,在地上拖出一道无声的划痕。
  他的手臂僵著,像是忘了该如何抬起。
  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空气里有种嗡鸣,不是耳朵能听见的,而是骨头能感觉到的。
  一种低沉的、正在拔升的震颤。
  他和那个女人——伊莎贝拉,都停了手。
  默契得仿佛不是生死相向,而是一同观赏戏剧的宾客。
  可眼前这景象,算什么戏剧?
  凯克。
  那小子正抱著那个吸血鬼。
  不,那不是拥抱。
  他的姿態像一头扼住猎物咽喉的狼。
  贪婪,毫无转圜的余地。
  冰冷的蓝色幽光,如同被戳破的胆囊里流出的汁液。
  正从女吸血鬼的身体里淌出来,一丝丝,一缕缕,全被凯克吸了进去。
  而那小子自己,则像块烧红的铁,浑身都在冒著血色的烟。
  那猩红色的玩意儿霸道得不像话,把那冰蓝色的光压得节节败退,几乎要熄灭。
  “妈的……”
  艾斯卡尔的喉咙里挤出一声乾涩的咒骂,声音里带著被反覆衝击三观后的疲惫与恼火。
  “又来?!这小子是上癮了吗?”
  他伸手去摸腰间的菸草袋,指节捏得发白,粗糙的皮革几乎要被他攥出水来。
  他这一辈子,见过的怪事比死在他剑下的水鬼还多。
  可没有一件……没有一件像眼前这样,如此顛覆,如此不讲道理。
  凯克这小子总能刷新他的认知下限,让他感觉自己的猎魔人生涯越来越像一场荒诞剧。
  这感觉,就像你了半辈子去学怎么屠龙,结果发现龙自己会把脑袋伸过来,让你砍。
  荒谬。
  伊莎贝拉的呼吸停了一拍。
  她翠绿的眸子里,映著那团红蓝交织的光。
  嘴角那丝习惯性的魅惑弧度,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嘴唇绷成了一条僵硬的直线。
  那是什么?
  那股力量……如此原始,如此纯粹。
  她能嗅到它的味道,像铁锈,像风暴前的臭氧,更像是一种……恩赐。
  一种她梦寐以求,却从未触及的恩赐。
  现在,它正被那个男让,那个她甚至没怎么放在眼里的凡人,像喝水一样吞下去。
  一团火在她胃里烧了起来。那不是愤怒,而是更尖锐、更让她难堪的东西。
  嫉妒。
  还有一丝……渴望。
  这让她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她不甘地握紧了拳头。
  尖锐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嫩肉,带来一阵刺痛,但她却仿佛毫无所觉。
  “该死的……又慢了一步!”
  她在心中尖叫,声音带著一丝歇斯底里。
  “连卡珊德拉那个只会用蛮力的蠢女人,都有机会品尝到他的滋味……
  为什么偏偏是我,一次又一次地错过!”
  那名为“小老鼠”的祭品,那独特的“未破之血”,那让她在红葡萄酒馆中刻下符印后便念念不忘的气息。
  她原以为自己会是最终的享用者,却没想到先是女爵伊拉拉,现在又是卡珊德拉。
  伊莎贝拉下意识地向前迈出了一小步,高跟鞋踩在枯叶上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一直紧绷著神经的艾斯卡尔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异动。
  他猛地回过神,几乎是本能地横移一步,挡在了伊莎贝拉与凯克之间。
  这一次,不再是伊莎贝拉用言语或魅力阻止他。
  而是他,一个猎魔人,要阻止一名吸血鬼靠近那个正发生著诡异变化的年轻人。
  艾斯卡尔咧开嘴,露出一丝冰冷的、充满戒备的笑容,儘管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怎么?伊莎贝拉女士。”
  他刻意拖长了语调,声音带著猎魔人特有的沙哑与嘲弄。
  “你现在不怕靠得太近,也被那小子……连带著一起吸乾吗?”
  伊莎贝拉被艾斯卡尔的话语点醒。
  她眼中的狂热与不甘稍稍褪去,迅速恢復了平日里那副妖媚动人的模样。
  她轻轻拨弄了一下垂在胸前的黑亮长发,红唇勾起一抹迷人的弧度。
  “呵,艾斯卡尔先生,你太小看我了。”
  她轻笑道,声音柔媚入骨。
  “我相信……我的小老鼠,是绝不会忍心伤害我的。”
  她的美眸在艾斯卡尔和远处仍在交缠的凯克、卡珊德拉之间流转,眼神闪烁。
  “不过嘛……现在的確不是过去享用他的好时机。”
  她可不想和卡珊德拉那个冰块脸共享“美食”。
  她想要的,是完完整整地、不被打扰地品尝凯克的每一寸滋味。
  而且,绝不能是像伊拉拉或卡珊德拉那样,在凯克主动施展能力时“被动”接受。
  不。
  她要的是她占据绝对的主动,在他清醒、迷茫、甚至带著一丝抗拒的时候。
  亲手撕开他的偽装,品尝他最真实、最纯粹的恐惧与欲望。
  想到这里,伊莎贝拉嘴角的笑容不由得更深邃、更魅惑了几分,带著一丝令人不寒而慄的占有欲。
  那股令人窒息的能量涡流,最终还是平息了。
  猩红色的光芒恋恋不捨地缩回凯克的皮肤之下,空气里那股低沉的震颤也隨之消散。
  噗通。
  一声闷响。
  卡珊德拉的身体砸在地上,像个被扯断了所有提线的木偶。
  撕裂的皮甲下,她的肌肤在月光里白得像冰。
  她睁著眼,瞳孔里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弯掛在黑丝绒天幕上的、冷漠的月亮。
  凯克猛地抽回手,仿佛被炭火烫到。
  他踉蹌著退了两步,脸颊到脖颈烧得厉害,像是刚被人在雪地里狠狠抽了几耳光。
  他弓著身子,双手撑著膝盖,拼命地喘息,肺部火辣辣的疼。
  羞耻。
  比赤身裸体站在闹市中央还要强烈的羞耻感,像胆汁一样涌上他的喉咙。
  他甚至不敢去看艾斯卡尔的脸。
  他手脚並用地爬了过去,几乎是撞在了猎魔人腿边,才停下来。
  艾斯卡尔低头看著他。
  那张疤痕交错的脸上,看不出是厌恶还是惊骇,或许两者都有。
  他捡起那张散发著乾涸血腥与野兽腥臊的熊皮,动作有些生硬,劈头盖脸地扔在凯克身上。
  “裹上。”声音粗嘎。
  凯克一把抓住那粗糙的皮毛,用尽力气把自己缠紧。
  兽毛刺著他的皮肤,那股难闻的气味反而让他感到一丝奇异的安全。
  仿佛只要躲在这骯脏的屏障后,就没人能看见他刚才那副……怪物般的模样。
  艾斯卡尔看著他那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球的窘態,嘴角不自然地扯动了一下。
  他抬起手,似乎想拍拍那颗埋在熊皮里的脑袋,可手掌刚到半空,又触电般缩了回去。
  他的目光落在了凯克的手上。
  “行啊,你小子……”
  猎魔人乾巴巴地开口。
  “別!”
  凯克的声音从熊皮里闷闷地传出来。
  “別说了!艾斯卡尔,我们走,快跑!”
  他听起来快哭了。
  “我现在……感觉很好,跑得动。”
  “你他妈刚吸乾一个女妖,要是状態还不好,才有鬼了。”
  艾斯卡尔的语气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別的什么。
  他的视线越过凯克,投向远处。
  那个叫伊莎贝拉的女人,正缓步走向倒地的同伴,弯下腰,身影在月下拖得很长,像一道优雅的、有毒的影子。
  “跑?”
  艾斯卡尔的手指下意识地摩挲著下巴上硬邦邦的胡茬。
  他慢吞吞地摸出那支磨得油亮的石楠根菸斗,更慢地,一点点往里填著菸丝。
  这个动作让他重新找回了某种掌控感。
  火光一闪,辛辣的烟雾被他深深吸入肺里,又混著一丝寒气吐出。
  “刚才那一下……弄死她了?”
  猎魔人的眼神变得像他腰间的匕首一样锐利。
  “不趁现在,把这两个麻烦货一起收拾了?”
  凯克猛地从熊皮里抬起头,脸上还带著未褪的潮红。
  “不行!”
  他拼命摇头。
  “艾斯卡尔,我……我那个暗影之拥,不是直接杀死她们的招数。
  而是……吸取她的力量。
  卡珊德拉现在只是暂时虚弱,我能感觉到,她体內的生命力並没有完全消失。”
  他回想起系统关於“暗影之拥”的简略说明,以及刚才那种能量交融的诡异感觉,心中一阵后怕。
  “我们必须趁她彻底恢復过来之前,赶紧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艾斯卡尔深吸了一口烟,又瞥了那个女人一眼。
  她已经站直了身体,不再理会地上的同伴。
  她的目光飘了过来,像两片淬了毒的玻璃碎片,刮过艾斯卡尔的皮肤。
  那眼神里没有疑问,只有一种猫捉老鼠的、令人作呕的篤定。
  烟雾在猎魔人肺里打了个转,又被粗重地呼出。
  不行。
  凯克那小子说得对。
  没有银剑。
  那女人的爪子……地上那个隨时可能醒过来。
  他们会被夹在中间。
  死路一条。
  “妈的。”
  艾斯卡尔低声咒骂,把滚烫的菸斗在靴子底上使劲磕了磕,火星四溅。
  “算她们好运。
  走!”
  他转过身,迈开大步,再没有一丝犹豫。
  凯克裹紧了熊皮,跌跌撞撞地跟上。
  在他们身后,伊莎贝拉的红唇向上弯起一个缓慢的、残忍的弧度。
  她看著那个裹在骯脏兽皮里、仓皇逃窜的背影,眼神像是在剥掉他身上每一寸皮肤。
  渴望。
  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渴望。
  “我的……”
  她用气声低语,舌尖贪婪地舔过嘴唇。
  “小老鼠。”
  下一次。下一次,一定要把你整个……拆开,吞掉。
  她身上那股蔷薇与檀香混合的甜腻气息,无声地在林地里瀰漫开。
  脚下的枯枝不断发出刺耳的“咔嚓”声。
  林间的路几乎看不清,只能借著从枝叶缝隙里漏下的那点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赶。
  凯克只能听见自己和艾斯卡尔粗重的喘息,像是两台破旧的风箱。
  不知道跑了多久,前面那道身影终於慢了下来。
  艾斯卡尔回头,只用眼角的余光扫了凯克一下。
  看到他脸色虽白,但眼神已经不再涣散。
  便含混地“哼”了一声,从怀里又摸出了他的宝贝菸斗。
  火光再次亮起,繚绕的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稜角。
  “喂,小子。”
  猎魔人冷不丁地开了口,声音里有种古怪的、不怀好意的腔调。
  “滋味如何?
  跟那个……伊拉拉女爵比,刚才那个冰块脸,哪个更劲儿?”
  凯克的脸,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那股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滚烫羞耻感,被这一句话又给活活撬了出来。
  烧得他脑子嗡嗡作响。他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恼羞成怒地低吼,声音又尖又细。
  “那你当时在红葡萄酒馆,怎么不拦著我?!”
  他指的是伊拉拉。
  那段记忆,同样是他想用刀刮掉的疤。
  艾斯卡尔闻言,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如同碎石滚动的笑声,在夜里传出老远。
  几只乌鸦被惊起,嘎嘎叫著飞向了林子深处。
  “拦著你?”
  猎魔人转过头,咧开嘴,白森森的牙在月下反著光。
  “我为什么要拦著你?
  万一你小子当时给憋坏了,转头把我也给……”
  他没说完。
  但那猥琐的眼神,已经把话说完了。
  “你——!”
  凯克气得发抖,血气衝上头顶,他想破口大骂。
  却发现自己什么词也想不出来,最后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这个……老……老混蛋!”
  艾斯卡尔不再理他,只是自顾自地转身,继续往前走。
  夜风里,只传来他那带著一丝释然的笑声。
  凯克站在原地,看著他那微驼但异常坚实的背影,看著那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的菸斗火光。
  胸口那股灼人的羞愤,竟被夜风吹散了不少。
  脚下的土地,似乎也重新变得坚实起来。
  这个老混蛋……
  虽然嘴臭,人也粗鲁。
  他紧了紧身上的熊皮,那粗糙的触感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踏实。
  他加快脚步,追了上去,与猎魔人並肩而行。
  两人的身影,一高一矮,很快便融入了前方无边的黑暗里。
  远方,天际已开始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