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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奇幻玄幻 > 猎魔人:女术士重度依赖 > 47.暗影突袭 3.5k
  凯克被玛拉的咒骂震在原地,脸上血色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荒谬的愕然。
  剑柄在手心里硌得生疼,指节泛出死人般的白色。
  食尸鬼的爪子还留著腥气。他才把她们拖回来。
  他刚刚才从食尸鬼的利爪下救了她们母子,甚至为此放弃了与水鬼的缠斗,冒著腹背受敌的风险。
  他预想过很多种反应,感激涕零,或是惊魂未定后的沉默。
  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种劈头盖脸、怨毒刺骨的指责。
  “怪胎?”
  “恶魔?”
  “灾祸…”
  ……
  一根根冰锥扎进脑子里。
  一股难以言喻的错愕与屈辱感猛地涌上心头,让他一瞬间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想吼回去。
  想把那句“我救了你们”砸在她脸上。
  但看著玛拉那张因恐惧和怨恨而扭曲的脸,以及她怀中奄奄一息、手臂血肉模糊的孩子。
  所有的言语都堵在了喉咙里,化为一股冰冷的无力感。
  她的眼神是那样陌生而疯狂,充满了非理性的敌意,仿佛他才是那个刚刚要吞噬她们的怪物。
  为什么。
  这仇恨是哪来的。
  难道恐惧和伤痛真的能把人变成这样?
  他不知道。
  但他看懂了那副样子。
  再多说一个字,她就会彻底碎掉。
  凯克深吸一口气,强行將翻涌的惊怒与不解压下。
  他试图告诉自己,无论她此刻是因何失常。
  与一个情绪极度不稳、言语充满攻击性的疯子爭辩,此刻毫无意义,甚至可能火上浇油。
  他甚至能从她那双充斥著血丝的眼睛里,看到一种濒临破碎的绝望。
  那种绝望让他本能地不愿再施加任何刺激。
  罢了。
  一种比面对怪物围攻时更甚的疲惫感涌上心头,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他默默地转过身,不再去看玛拉那张混合著疯狂与仇恨的脸。
  眼下,更重要的是確保她们……至少是那个孩子的安全。
  他准备將那扇被撞倒在地的简陋木门重新立起来,至少能暂时充当一个屏障。
  挡住外面那些怪物的视线,为她们两个爭取一丝喘息之机。
  毕竟,人已经死得够多了。
  如果再这样下去,他甚至怀疑自己的任务是否还有完成的可能。
  “你想干什么?!”
  尖叫在他背后炸开。
  凯克回头,只看到一张嚇到变形的脸。
  她一把拽起那个半死的孩子,踉蹌著,疯了一样往屋外扑。
  “別——!”
  凯克僵住了。
  他明知道不能让她衝出去。
  却又不敢贸然出手阻拦——他怕自己再做错一步,就会彻底失去她们的信任。
  他討厌这种感觉。
  明明想帮忙,却只会被当成恶魔。
  真他妈的。
  那一刻,他有那么一丝衝动,真想像游戏里一样。
  打开上帝模式,把一切都按在地上解决。
  但这不是。
  他也不是神。
  凯克那个“別”字还没散尽。
  母子俩的身影,刚好撞进了石化蜥蜴下一次俯衝喷吐的路径上。
  墨绿色的毒液,像浓痰。
  劈头盖脸地浇淋下来。
  玛拉尖叫著,把孩子死死扣进怀里,试图用自己单薄的脊背去抵挡那致命的侵袭。
  毒液泼在她背上,肩上。
  几滴溅上了孩子的小腿。
  她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完整的痛呼。
  裸露的皮肉,以眼睛能跟上的速度,褪尽血色,变成一种脏兮兮的灰白。
  僵硬感从毒液溅到的地方蔓延。
  肌肉里的水分好像被瞬间抽乾了,凝固,收缩。
  玛拉脸上那个护著孩子的,狰狞的,又被死亡攫住的表情……
  连同她眼里最后一点光,都在几个呼吸间,彻底冻住。
  她紧抱著孩子的姿势,仿佛成了一尊绝望的雕塑。
  最后一丝活人的温度也被抽乾,成了一具冰冷的,硬邦邦的壳。
  她怀里的孩子,也是。
  小小的身体和母亲一起,凝固在这一刻。
  凯克的血好像也跟著凝固了。
  眼睁睁看著。
  两条命,在面前变成两块石头。
  那股生命的脆弱,像一把冰冷的钳子,狠狠攥住了他的心。
  “不…为什么?!”
  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和荒谬感直衝他的脑门。
  他明明已经把她们拉回了屋子!
  他正要去堵门!
  只要她们待著,只要…
  他不懂。
  这种他妈的,完全不讲道理的行为,让他尝到了一种陌生的挫败。
  就像以前…在游戏里。
  你拼了命保护一个蠢货,马上就要到安全点了。
  那个蠢货却自己一头撞进了陷阱里。
  “这算什么?!”
  “任务失败?!”
  这种感觉,比被一百头食尸鬼围住还让他窝火。
  游戏里的东西,蠢,但有逻辑。
  可这个活生生的人…
  用他根本无法理解的方式,把自己和孩子又推了回去。
  “我明明…已经把她从怪物嘴边拖回来了啊!”
  凯克狠狠一拳砸在断墙上。
  碎石和灰尘簌簌落下。
  他猩红的竖瞳,死死盯著玛拉那张凝固著极致恐惧的脸庞。
  那里没有咒骂了。
  只剩下永恆的,冰冷的寂静。
  这里没有读档重来的机会。
  这里的生命,一旦逝去,就再也无法挽回。
  而这种因为他无法理解的“愚蠢”或“偏执”导致的死亡。
  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憋闷和烦躁。
  他可以和怪物搏杀,但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
  这种他救了,却又自己跑出去送死的人。
  “凯克!別发呆了!”
  艾斯卡尔略带沙哑的呼唤声將他从短暂的失神中拉了回来。
  “这边还有几个就搞定了!”
  凯凯克猛地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夹杂著血腥味刺入肺部,带来一丝尖锐的清醒。
  玛拉母子化为石像的惨状,那股无力和荒谬的怒火。
  依旧在他胸中翻腾,像一团压抑的火焰,烧灼著他的理智。
  他强迫自己將这股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情绪暂时压下去——不是遗忘,而是暂时封存。
  因为他知道,如果不能阻止眼前这场屠杀,类似的悲剧只会不断重演。
  玛拉的死,像一根毒刺,让他更加痛恨眼前这些製造死亡的怪物。
  尤其是那头在空中肆虐的石化蜥蜴。
  他猩红的竖瞳扫过村內,廝杀声与怪物的嘶吼声明显减弱了许多。
  原本差不多三十多个涌入村庄的怪物,此刻已是七零八落。
  食尸鬼和孽鬼那令人作呕的身影只剩下三三两两。
  在同伴的尸骸间徒劳地嘶吼,显然已不成气候。
  这些残存的地面怪物已经不是最急迫的威胁。
  他的目光最终死死锁定在村庄上空盘旋的那头石化蜥蜴身上。
  正是这头畜生,用那致命的毒液,製造了刚才那幕让他心胆俱裂的惨剧。
  它似乎吃够了苦头,飞得极高,狡猾地避开了柯恩法印的有效范围。
  先前柯恩曾抓住一个机会,一记精准的亚克西法印试图迷惑它。
  但那畜生只是身形一滯,便立刻尖啸著猛然拔高,再也不肯轻易下降。
  它只是远远地、恶毒地朝著下方喷吐著毒液。
  將那些试图逃窜或躲藏的村民一个个变成冰冷的尸体。
  就在他注视的片刻,又一声短促的惨叫传来。
  一个试图转移到另一栋房屋的村民不幸被毒液溅射,身体迅速僵化。
  “不能再让它这样下去了!”
  这个念头如同烙铁般印在凯克脑中。
  玛拉母子的影像与眼前新的受害者重叠,那股被压抑的怒火和挫败感找到了一个明確的宣泄方向。
  那两尊石头雕像在他背后,冰冷地戳著。
  他救不了死人。
  但他能杀了这头畜生。
  地上的东西,交给艾斯卡尔他们。
  他的眼睛,只盯著天上那个盘旋的影子。
  一个念头,像烧红的铁烙在脑子里。
  他猛地扭头,衝著不远处那道灰色的身影吼道。
  “柯恩!”
  “把它引到那边林子里去!”
  柯恩苍绿色的眸子扫了一眼凯克指的方向。
  一片光禿禿的,死掉的树林。
  他没问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老猎魔人手腕一翻,一道道气流衝击波,呼啸著擦过石化蜥蜴的侧翼。
  那畜生飞得太高,打不著。
  但这骚扰足够了。
  它不耐烦地被驱赶著,朝那片枯林飞去。
  凯克动了。
  晨曦的微光,把一根根枯树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又长又扭曲。
  他朝著那片影子的边缘跑去。
  石化蜥蜴发出一声怒嘶。
  它显然烦透了地面上的挑衅,翅膀一收,朝著柯恩俯衝下来。
  就在它巨大的影子,与地面上树木的影子,交叠融合的那一瞬间。
  凯克脚下发力。
  整个人撞进了那片黑暗里。
  一种被扯进去的冰冷感,天旋地转。
  下一刻,他从原地消失了。
  几乎是同时,石化蜥蜴的背上,他重重地落了下来。
  脚下是粗糙、冰冷的鳞甲,带著一股子腐肉和臭氧的味道。
  以影为途。
  树影是门,兽影是出口。
  石化蜥蜴的脑子显然没能跟上这个变化。
  等它反应过来背上多了个东西时,凯克已经抓稳了鳞甲的缝隙。
  一声震耳欲聋的狂怒嘶鸣。
  整个天空都跟著它庞大的身躯一起,疯狂地扭动、翻滚。
  风,像刀子一样,要把他从怪物背上剐下去。
  他感觉自己的骨头,在每一次翻滚中都要被抖散架了。
  腰间的钢剑,隨著顛簸,“鏘…鏘…”地撞著鳞甲。
  那是这片呼啸的风里,唯一清晰的声音。
  “凯克!”
  地面上传来一声怒吼,是艾斯卡尔。
  声音被风扯得变了形。
  他好像看到柯恩在下面,不停地挥舞手臂,但法印的光芒,根本够不著。
  那畜生已经疯了。
  “稳住…翅膀根…脖子!”
  柯恩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上来,又被风声撕碎。
  凯克咬紧牙。
  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被甩下去,就是第三尊石头雕像。
  一个短暂的平稳。
  机会。
  他猛地抽出钢剑。
  用尽全身的力气,对著翅膀和身体连接处,那片看起来最软的肉褶。
  狠狠扎了进去!
  “噗嗤!”
  剑尖,捅破了坚韧的皮,陷进温热的肉里。
  一股墨绿色的血,又腥又臭,喷了出来。
  “——唳!!!”
  尖啸,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悽厉。
  受伤的翅膀猛地一僵,整个身体失去了平衡。
  它开始不受控制地,打著旋,朝下坠落。
  风声,在他耳边变成了另一种调子。
  更尖。
  更利。
  “糟了!”
  艾斯卡尔的声音,这次听得很清楚。
  凯克紧闭著眼,又猛地睁开。
  他死死抱著剑柄。大半截剑身,都埋在怪物的身体里。
  他能感觉到,身下这个巨大的东西,生命力在飞快地流失。
  挣扎,也渐渐变弱了。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
  地面。
  那片狼藉的村庄,那些渺小的人影,在他眼中飞速放大。
  房顶。
  枯树。
  艾斯卡尔那张惊恐的,带著疤的脸……
  一切都变得无比清晰。
  也无比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