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长办公室比鸿福楼吴天的经理室要大得多。
里面不光有办公桌，甚至还有一个衣柜和一看就有年头的洗脸盆毛巾架，窗子底下甚至还有张单人行军床。
床上的凉蓆居然还是陈锋大学时买过的同款，上面还有条没来得及收好的肉色丝袜。
先进房间的周小雨动作极快，试图趁陈锋还没注意飞速把丝袜抓在手，隨后绕到办公桌后塞到抽屉里。
殊不知一切都被陈锋看在眼里。
做完这一切周小雨才抬头招呼陈锋坐下。
“周老板平时就住这儿？”
“哦，有时要盯著生產，太晚就留在这里过夜了，坐吧。您怎么称呼？”
“陈锋，耳东陈，刀锋的锋。”
见这个年轻的大男孩主动伸手，周小雨愣了一下，但也很快反应过来，伸手和陈锋虚握了一下。
没想到这小伙子还挺懂规矩，握了一下便坐了回去，不像自己之前接触的那些油腻经销商一样死抓著自己的手不放。
“小陈你好像很了解丝袜这个行业啊？”
“周老板，你可以直接叫我陈老板或者陈先生。”
陈锋微笑道。
称呼很重要，从称呼上就能看出对方潜意识里对待你的態度。
毕竟后续要谈合作，陈锋可不想刚进门就被人压一头。
“啊，不好意思。”
“陈先生，刚刚在外面听你的描述，似乎对丝袜很了解，我看你的年纪应该比我小很多，是家中有这方面的渊源吗？”
“没有，只是对这种產品比较感兴趣，所以搞了个网店，想在这个市场里分一杯羹。”
“只是看了你们產品，有些失望。”
周小雨也不恼，微笑道：“那你觉得，我们的產品该如何改善呢？”
“如果让我来卖的话，恐怕从內到外都要改。”
“產品的厚度要改，產品的质感要改，產品包装要改，就连產品的样式我也觉得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啊？丝袜还有这么多进步空间？”
“当然！”
虽然陈锋对丝袜的熟悉仅限於上辈子的实操经验，但这並不妨碍他这个深度体验用户侃侃而谈：
“以丝袜的厚度为例，你们的夏季款为什么不能做得再轻薄一些呢？”
“比如再薄上个2/3，如此一来透气性得到了加强不说，甚至还会更美观。”
周小雨微微皱眉：
“啊？做得那么薄，过於透明不说，而且还容易抽丝坏掉，质量根本没办法保证。”
“抽丝？要的就是容易撕。”陈锋敲了敲桌子，仿佛自己才是这家厂的老板一样。
“你说什么？”周小雨满脸不可置信。
陈锋却一本正经的反问：“周老板还没有男朋友吧？”
“你什么意思？我有没有男朋友和丝袜的薄厚又有什么关係？”
虽然没回答，但陈锋已经从对方的表情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在下班前让厂子赶製出一些超薄款丝袜发给厂里已经结婚的女员工。”
“让她们晚上穿回家试试，明早再问问她们试穿的感觉如何。”
周小雨越听越迷糊。
“你不是来谈合作的？”
“当然是啊，我约了几个厂家，贵厂只是我眾多选项中的一个而已。稍后我还要去別的厂再考察一下，所以会在小北合镇住上几天。”
说著，陈锋从桌面上拿起一支笔，从自己的笔记本上撕下来一页后，写上自己的电话號码。
考虑到自己画出的设计图有泄露的风险，所以在没有確定合作之前，陈锋坚决不会拿出自己的设计。
“如果周小姐您按我说的试过之后，仍有合作意向的话可以隨时联繫我，供货价格到时候可以详谈。”
看著递过来的纸张，周小雨愣了半天。
明明自己才是这家丝袜厂的厂长，怎么感觉坐在对面的年轻人比自己还要有气势？
“好……陈先生再见。”
目送陈锋离开办公室后，周小雨从抽屉拿出那条她昨晚换下的夏季款丝袜。
这丝袜確实有些厚，但在小北合镇来说，已经是眾多丝袜生產商中偏薄的水平了。
再薄的话，恐怕穿不了一周就会坏。
摩挲著尼龙丝袜的丝滑触感，坐在老板椅周小雨想了许久都想不明白陈锋的意思。
难道做工厂生產產品不应该优先考虑產品质量吗？
质量这么差的產品，到时候经销商还不得炸了天？！
可当目光扫到敞开的抽屉时看到放在里面的帐本，周小雨又犹豫了。
厂子帐面上的钱最多能支撑厂子运转半年。
父母留在辽杨市区留给自己的房子已经抵押给银行，再不想办法，不光厂子要倒，自己也会失去唯一的棲身之所……
想到这里，周小雨把那张写了陈锋电话號码的纸和手上的丝袜一起收好。
离开办公室走向厂房。
试试就试试，反正自己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
坐在路边小店等盖浇饭的陈锋长舒一口气：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两人在小北合镇逛了一下午，先前约好的厂家也去了不说，就连一些没约过的厂子，只要没有门卫拦著，陈锋都带上郭超进去看了看。
这边生產袜子的厂家是真的多。
但无论是女袜的款式、样式都令陈锋很失望。
图案单调、色难看、样式普通……可能这个时候的卖家觉得產品最重要的就是质量了吧？！
糊涂啊！
时代就要变了啊，老板们！
可最令人不爽的是，除了之前联繫过的几家老板態度还凑合之外，不少老板还都摆出一副用鼻孔看人的架势：
“开淘宝店的？你们店什么等级？几个皇冠？”
“小孩儿，你俩几岁？加起来有老子年纪大吗？老子吃的盐比你们吃的饭都多！跟我在这儿比比划划？”
“你知道全国有多少经销商从我这里拿货吗？还我的货不行，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滚蛋！”
郭超被人贴脸骂过一次之后差点没颓了，要不是陈锋硬拉著，这傢伙怕是要打道回府。
等饭的郭超忍不住对陈锋咬牙切齿的抱怨：
“锋哥，本地的老板太没有礼貌了！哪有这么谈生意的？他们就不知道莫欺少年穷吗？”
陈锋却不以为意：
“做生意就是这样。”
“不过人在感到痛苦的时候进步最快。”
“要是想跟著我干，就该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
郭超闻言一愣，暗自想著陈锋那句『感到痛苦的时候进步最快』，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快吃吧，吃完我们还要接著逛。”
“啊？工厂都下班了啊！”
“那就去找那些还在加班的工厂。”
陈锋抬头笑笑，脸上全是不属於他这个年纪的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