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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奇幻玄幻 > 全序高武 > 第86章 你不是她
  隧道口的冷风捲入肺叶,带著铁锈和陈年积水的腥气。秦跡的脚步没有停顿,甚至更快了些。他身后,程小牛的跪地拜师声还带著颤音,常馨的呼吸急促未平,常庆沉默地攥著拳。
  那声来自顶楼的、被距离和混凝土削弱仍不减其悽厉的惨叫,像一根冰锥,刺穿了刚刚劫后余生生出的一丝暖意。
  秦跡转身,目光掠过三人惊悸未消的脸。“想学武,先学会活著。”他的声音不高,却压过了隧道深处可能存在的任何细微声响,“跟上。这里不能留。”
  没有多余的解释,他率先向隧道更深处走去。那不是来时的路,而是通向更幽深黑暗的下行方向。常庆毫不犹豫地跟上。常馨咬了咬唇,拉起还跪在地上的程小牛。程小牛踉蹌爬起,最后回头望了一眼传来惨叫的黑暗,脸上那点憨厚彻底被一种冰冷的后怕取代,他用力抹了把脸,快步追上。
  新的隧道更加老旧,拱壁斑驳,渗著水滴,空气里瀰漫著浓重的霉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蛋白质腐败的甜腻气味。唯一的光源是秦跡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一根冷光棒,幽绿的光芒只能照亮几步的范围,反而將更远处的黑暗衬得更加粘稠、更具威胁。
  脚步声在封闭空间里迴荡,被放大,重叠,仿佛有无数东西在暗处跟著他们一起移动。
  走了约莫十分钟,前方出现了岔口。一条继续向下,阶梯破损严重,另一条相对平缓,但入口被坍塌的混凝土块和扭曲的钢筋堵死了大半,只容一人勉强侧身通过。
  秦跡在岔口前停下,凝神细听。除了水声和他们的呼吸,一片死寂。太过死寂。
  “走下面。”他指了指向下延伸的破损阶梯。
  “为、为什么?”程小牛忍不住问,看著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喉咙发乾。
  “上面的路,味道不对。”秦跡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他眼睛中的画面。
  在黑暗中,只有他才看的真切,人形生物如钢铁一般站的笔直,就算他有秩序:超精度瞄准,第一眼也险些堪称某些陈列在隧道中的杂物,其身体表面光滑,背过去的两只手留有长长的指甲,在他腿缝下隱约的显示出来。
  头部肿胀的巨大,看著十分骇人。
  ……
  “说不定是其他教廷留有的特殊生物,和鼠人不同,它们的头部显然是某种头很大的生物,嫁接的地方不对,一个是人头生物身,另一个是生物头人身。”秦跡压著心跳分析道。
  “教廷?”眾人疑惑。
  秦跡似乎意识到自己多说了什么,他也解释不清楚。
  “有『它们』留下的腥气。下面……只有灰尘和死东西的味道。”他隨便说了个理由。
  反正说什么都会信的,把这群人送出去再说。
  常馨的脸色白了白,下意识地靠近她父亲。常庆默默抽出一根削尖的钢筋,握在手中。
  向下行的路很难走,阶梯湿滑,隨时可能踩空。冷光棒的光芒摇曳,偶尔照亮墙壁上巨大的、利爪刨刮出的深痕,或者一滩早已乾涸发黑的粘稠污渍。
  腐败的甜腻气味越来越浓。
  终於,阶梯到了底。前方是一个较为开阔的空间,像是一个废弃的地下站台或者大型储藏室。冷光棒的绿光勉强照出轮廓,到处是散落的货柜和废弃机械的阴影。
  然后,他们看到了。
  光芒的边缘,映出了第一具尸体。
  高度腐烂,勉强能看出人形,衣服破烂不堪。
  露出的皮肤呈现一种诡异的灰绿色,肿胀溃烂。紧接著是第二具、第三具……它们被隨意地堆积、丟弃在角落,或是蜷缩在货柜的阴影里。有些尸体的姿势极度扭曲,仿佛死前经歷了无法想像的痛苦。墙壁上,除了爪痕,还有大量喷溅状的、早已凝固发黑的血液痕跡。
  这里是一个巢穴,一个屠宰场,一个坟场。
  “呕……”常馨猛地捂住嘴,强忍著乾呕,身体剧烈颤抖。常庆大叔一步挡在她身前,遮住了大部分视野,但他自己的脸色也苍白得嚇人,握著地面上捡的断裂钢筋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程小牛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坐下去,全靠一股不想死在这里的狠劲撑著,牙齿咯咯打颤。
  只有秦跡,他的目光冷静得近乎残酷,快速扫过整个空间,评估著危险和路径。他手中的冷光棒稳定地移动,如同最无情的探灯,揭示著这片地狱的细节。
  “跟紧,別碰任何东西,別发出声音。”他的指令简短清晰,率先踏入了前面的黑暗中,潮湿,泥土,不时还有水滴从头顶生锈的管道滴落。
  他们踮著脚尖,在尸体和废弃物之间艰难穿行。每一下呼吸都充斥著死亡和腐败的味道,几乎令人窒息。脚下偶尔会踩到某种硬脆的东西,发出细微的碎裂声,没人敢低头去看那是什么。
  就在他们快要穿过这片区域时,秦跡猛地举手示意停下。
  他侧耳倾听,眼神锐利地盯向前方一个巨大的、被撕裂的货柜阴影深处。
  那里,传来极其细微的、湿滑的摩擦声。还有……类似咀嚼吞咽的微弱响动。
  一个低矮的身影正背对著他们,伏在一具较新的尸体上,耸动著。
  秦跡缓缓將冷光棒移到身后,光芒减弱,但他看得更清楚了。那东西有著类似人类的轮廓,但皮肤苍白得毫无血色,关节以怪异的角度扭曲著。
  它似乎还没发现他们。
  秦跡无声地打了个手势,示意三人缓缓后退,绕向另一堆废弃物后面。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心臟狂跳的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响亮。
  突然!
  “咔嚓!”常馨脚下不慎,踩碎了一根不知是骨头还是碎木的东西。
  声音在寂静中如同惊雷!
  程小牛却是在此刻突然变得冷静的可怕,迅速捡起地面上一块重物,类似是石头的矿物质扔向另一个地方,矿物质在空中旋转,最终落到了一片薄铁皮上,发出咯咯的声响。
  秦跡体內的血气也即將突破穴位,这是防御性攻势。
  那正在进食的身影猛地一顿,在眾人紧张的神色下,头颅望向了那边。
  常馨嚇得身体哆嗦著,双腿发软,连移动都很困难,以她的视力在这黑暗中的能见度只有五米左右,可並不是完全看不见,只能看见一个人型的轮廓,扭动著头颅搜寻著什么。
  似乎没发现我们……程小牛心里想著。
  忽然!
  头颅以一种人类绝不可能做到的一百八十度猛地转了过来!
  一张破碎的脸。没有鼻子,嘴巴裂开到耳根,里面是细密尖锐的牙齿,沾满了血肉碎末。最恐怖的是它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乳白色,却精准地“锁定”了他们的方向!
  这个脑袋是……猴子的!
  “跑!”秦跡低吼一声,不再掩饰行踪。
  那怪物发出一声嘶哑尖锐的啸叫,四肢著地,如同畸形的蜘蛛般迅猛扑来!
  秦跡不退反进,迎上前去!在交错而过的瞬间,他身体以一个极小幅度侧闪,避开利爪的扑击,手中陡然出现黑色直刀,精准无比地从那怪物眼窝般的凹陷处狠狠刺入!
  动作乾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
  怪物的扑击动作瞬间僵住,抽搐了几下,瘫倒在地。
  但它的尖啸已经引来了更多东西!黑暗中,更多的摩擦声和嘶叫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这边!”秦跡拔出黑直刀,指向尸堆深处一个狭窄的金属通道口。
  四人拼命狂奔,撞开腐朽的杂物,衝进通道。秦跡断后,將通道口一堆锈蚀的铁架推倒,暂时堵住了入口。
  背后传来疯狂的撞击和抓挠声,暂时被阻隔在外。
  他们不敢停留,沿著狭窄的通道继续向前,直到背后的声音逐渐变小,最终被厚重的寂静再次吞噬。
  三人都是普通人没有强大的体魄与气血支撑,仅仅逃跑就耗光了力气,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大口喘息,汗水和恐惧的冷汗早已浸透了衣服。
  “刚…刚才那是什么?”程小牛声音嘶哑,充满后怕。
  “猴人。”秦跡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这个名字他是依靠人鼠来取的。
  他几乎断定了,这是某个教廷的產物。“活物的气血对它们吸引力很大。听觉和嗅觉极其灵敏,视觉退化。刚才那只,应该是被之前顶楼的动静和血腥味引出来的落单者。”
  他很快就分析了出来,刚刚那只落单的猴人在转向程小牛扔的物质落点处时,视线並没有从他们身边经过,但最后还是知道它们的存在,那一定是某种其他的东西。
  比如听觉,嗅觉,既然听觉敏锐,不可能在第一时间没有確认出他们的具体位置,那就只能是气味了,他们身体上逸散出的味道需要一定时间来传到它的位置。
  他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三人。“休息五分钟。我们还没完全安全,我得把你们送到一个安全的位置。”
  常庆努力平復呼吸,看向秦跡:“你对这些东西……很了解?”
  秦跡沉默了一下,幽绿的光照在他侧脸上,看不清表情。“刚知道的不久。”他顿了顿,补充道,“地星基地的教科书上没有这些,只有大多数种族的资料,可是你们看它们是种族吗?,它们属於『不应存在的知识』。”
  这句话让常庆心头一凛。
  他们因为同年的经歷,家庭环境没能走上新武道路,一直以来都是最后悔的事情,待到成年后,工作与生活上的压力,也让他们与新武这条路,越走越远。
  程小牛自然不必多说,甚至连学都没念过几年,他一直以来都憧憬著,想成为一名武者。
  “你们怕死吗?我不会一直待在你们身边,还有更多的事情。”
  眾人一阵沉默。
  程小牛反应倒是很让秦跡意外:“我怕什么,死亡到了跟前我才能害怕个几秒,可之后我就会死掉,死了的人自然不会感到害怕了。”
  他的话很现实,也很心酸,还好他是一个不是杞人忧天的性格。
  而常庆与常馨父女,无论如何也不能违心的说出自己不害怕死这件事情。
  从地下这条新走上的路走到了尽头,有一个直通地面的货梯,在眾人全部上去之后,秦跡发现这是距离学校主教学楼四公里外的宿舍楼,设备很新,还在建设当中。
  他独自一人出去了很久,將附近的食物搜集了很多,將他们送进了唯一一个中级训练室,作为战时储备的中级训练室,可以在拉响警报之后,无偿使用,由於此片地区尚未开发完成,所以没有人的踪跡。
  倒是便宜了他们。
  “你们就在这里等待有搜救的城防军吧,或是地星基地与地星殿的军队,不过那些战士貌似现在很难进来。”
  秦跡想到原城被整个封禁,也是嘆了口气。
  ……
  他回到刚刚走过的那条地下隧道,继续向前。
  通道尽头是一扇锈死的铁门。
  他拿出黑色直刀,確认了上面记载的地址没有错误。秦跡检查了一下门轴,猛地发力一踹!
  “砰!”门被硬生生踹开,锈屑纷飞。
  门外並非坦途,而是一段更加复杂、如同迷宫般的废弃管道区域。巨大的主排水管纵横交错,旁边是维护通道和更细的支管,空气中瀰漫著更浓重的水汽和一种奇怪的、类似臭氧的味道。
  秦跡只是快步前行。他的秩序,超精度瞄准被提升到极致,那些被灌输的追踪与反追踪技巧在脑中自动浮现,与环境细节一一对应。
  爪痕的新旧程度、粘液的乾涸状態、空气流动的细微改变……
  他就像一个在最黑暗森林中经验最丰富的老练猎人,依靠著近乎本能的直觉和破碎的知识,穿梭於死亡迷宫之中。
  好几次,他猛地停下,屏息凝神,紧贴管壁。
  黑暗中,有令人牙酸的刮擦声或诡异的低语声由远及近,又缓缓远去。
  当他再次停下。前方管道出现了明显的破坏痕跡,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撕裂开一个口子,通向外界。
  ……
  那张脸上,原本缠著的、被血染红的绷带正在缓缓散落,露出了下面令人极度不適的真容——那不是一张完整的脸,而是由数十张不同肤色、不同年龄的人脸碎片粗暴地缝合、拼凑而成!每一张碎脸上的眼睛都紧闭著,嘴巴却仿佛在无声地尖叫或囈语。
  拼凑脸的中央,那张最大的、似乎是主导的“嘴”咧开了一个诡异到极点的笑容。
  “陈卓璇~~~”它的声音尖锐又沙哑,像是无数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带著一种扭曲的亲昵和迫不及待的怨毒,“你让我好等啊……”
  “经验教廷把他们研製的怪物放出来了,他们没跟在你身后吧!”他阴测测的说。
  “没有,他们研究的东西倒是瘮的慌。”陈卓璇苍老的声音有些紧绷,显然是被嚇到了。
  “没关係,还好你来了。”他含情脉脉的说,只是这副令人恐惧的脸,让人生不出浪漫的感觉。“多亏了你把能量引导回来,否则这片灵泉就废了。”
  陈卓璇望著这片灵泉,外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岩洞,显然已被后期加固改造过。岩洞中央,是一个大约十米见方的水池,只可惜已经乾涸。
  水池边缘镶嵌著复杂的金属装置,此刻正发出低沉的嗡鸣声。
  池水在得到陈卓璇带来的能量供应后,已然復甦,中心处泉眼不断向外涌出水流。
  “这件事真的不会被其他人知道吗?”陈卓璇语气中有些担忧。
  “教主不会知道这灵泉的具体位置的,这是独属於我们的!虽然教廷將我们『嫁接』到了其他人的身上,令我们重获新生,可……灵泉太重要了,为了能快速恢復我们曾经的实力,必须要这么做,你就是责任感太重太重了……”
  陈卓璇『哦』了一声,苍老的身体慢步走到了灵泉的边缘,浑浊不堪的眼中透露著一丝金光。
  “经验教廷製造的那些怪物是什么?”她问道。
  而那由数十张脸组成头颅的男人,正在兴奋的利用小学数学知识,去无聊的算这片水池何时能满。
  只可惜,算了几次都没有算对,脸上十多张嘴一开一合,看著极为恐怖。
  “简单粗暴的去模仿虚无教廷的那些老鼠,哈哈真是一群小丑,他们以为虚无教廷的那些怪物是特意研製出来的?人家是实验失败了!而经验教廷是丑陋的模仿他们实验失败的產物!真是有够好笑的……”
  陈卓璇只是望了他一眼,便转头了过去,静静的听著他继续敘述经验教廷的那些事情。
  比如想要窃取京都蓝都斯星域,还有北雅克莫兰城的星域打造自己的帝国,但统统都没有实现。
  灵泉中的液体愈来愈多,附近的金属装置终於开始工作,他们的原理是將那些灵泉导入一个特殊的装置內部进行转化,陈卓璇眼睛微微眯起,只是感觉,这装置似乎有生命一般。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数十张脸组成的男人已经走到了她的背后。
  “陈卓璇,我好想你……你那香甜的气味总是深深吸引……”
  他的话突然顿住。
  数十张拼凑脸上的鼻子同时抽动了一下。
  那数十双紧闭的眼睛,猛地同时睁开!
  每一双眼睛都空洞无神,却齐刷刷地“盯”住了陈卓璇——或者说,盯住了他脸上、脖颈上那些尚未完全擦拭乾净、细微到极点的、属於真正陈卓璇的喷溅式血跡痕跡!
  还有他身上那股……刚刚经歷完极致杀戮后,无论如何掩饰,都无法完全消除的、冰冷锋利的煞气!
  这与“陈卓璇”应有的气息,存在著本质的、无法掩饰的差异!
  拼凑脸上的诡异笑容瞬间凝固,然后转化为一种极致暴怒和被欺骗的扭曲!
  並且,他们的复眼分明是可以看到身后的人的!可面前这个“陈卓璇”竟然对於他走到背后。
  毫无反应!
  “你不是她!!!”
  那尖锐重叠的咆哮声,瞬间撕裂了岩洞內虚假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