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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半个时辰,车驾已至河西村村口。
  “陈迎新哥哥!”
  “陈迎新哥哥!”
  陈迎新正躺在院中晒太阳,听见熟悉的呼唤声,笑著坐起身来:“你们怎么来了?老龙没一同过来?”
  丽质乖巧答道:“阿耶有事,分身乏术。我给哥哥做了几件新衣,早想送来,只是阿耶总不允我们出门。”说著,便將叠好的衣物递了过去。
  “陈迎新哥哥,那上面的样子,是我绣的!”兕子也软软地补充。
  陈迎新接过细看,针线极是细密,料子亦是顶好的绸料,毫无瑕疵,显是费了不少心思。
  丽质脸蛋微红,轻声细语道:“哥哥快去试试,看看可还合身?”
  陈迎新点头应下:“好,你们稍等片刻。”
  转身进了屋。
  丽质的心意,他岂会不知?
  只是这丫头年岁尚小,他虽心有好感,却也委实不忍。尚未及笄呢!
  若在他来的地方,这般年纪可是不妥。
  可如今在大唐,姑娘家到了这年纪便可谈婚论嫁,倒叫他心中有些踌躇。
  不多时,他换好新衣出来。丽质用的是一匹墨色锦缎——按规矩,平民百姓是不该穿这等上好绸缎的,更別提如此贵重的墨色。
  丽质却不管这些,她径直用了扬州贡给她父皇、预备做龙袍的上好料子,给陈迎新裁了这身衣裳。
  別看丽质年纪不大,针黹功夫却是一流。
  陈迎新本就生得挺拔俊朗,身形修长,如今这身墨衣上身,更衬得气度不凡,恍如画中仙。
  丽质望著心上人这般模样,脸颊更是飞起红霞。
  陈迎新笑问:“如何?”
  “哥哥穿著……极是合身。”
  丽质含羞带怯,声音细若蚊吶。
  “你们来得正好,”陈迎新將话题转开,“想请你帮我画张图样。”
  “哥哥又要做什么新奇物事?”
  丽质好奇地睁大了眼。
  “我打算……修一道大坝。”
  陈迎新说著,將先前绘製的草图在书案上铺开。
  “今年风调雨顺,哥哥为何突然想起修坝?”丽质不解。
  “今年不过是侥倖罢了。”陈迎新解释道,“李二自登基以来,並未大修水利,用的还是前隋留下的旧堤。明年雨水必然增多,届时恐有水患之虞。凡事总要未雨绸繆。”
  他近来谋划的“大事”,便是在黄河沿岸修筑大坝!
  贞观年间,黄河仍循旧道而行。但因年久失修,河道淤塞,每遇大雨便易泛滥成灾。
  不独黄河主干,诸多支流亦屡遭其害。
  史册明载,自贞观五年后,几乎隔年便有大水,最轻者也淹及三州之地。
  眼下已近贞观七年,史书凿凿记载:此年六月,黄河暴涨,三十余郡县顿成泽国,灾民卖身为奴者不计其数,死伤枕藉!
  这一场浩劫,竟使贞观盛世迟来了整整两年!
  陈迎新既知此事,岂能坐视?
  否则他多年辛苦推广良种、费尽心血换来的大好局面,岂非要毁於一旦?
  为让百姓吃饱饭,他耕耘至今,方有今日光景。
  因此,他必须在暴雨降临前,將大堤加固,將黄河水牢牢锁住!
  古有大禹治水,重在疏导。
  陈迎新此番却不打算疏,他要堵!以铁条为筋骨,浇灌特製的泥浆,为黄河水铸造一座牢笼!
  其实自杭州归来,他心中便已开始盘算此事。
  筑坝之功,不亚於稼穡!
  一国欲长治久安,需得天时地利人和。
  纵是明君,亦难抗天威!李世民治国虽强,若突遇滔天洪水,亦將束手无策。
  大唐开国以来,除却贞观五年,几乎岁岁有天灾。
  单是水患,史载便有近二十次。
  贞观七年淹了三十余郡县;贞观十一年更是惨烈——东都洛阳暴雨三日,水深竟达五尺!
  冲毁寺庙廿五座,民宅数万间,连官府粮仓亦未能倖免。
  其余旱灾、地震、蝗祸、鼠患,更是层出不穷。
  李世民能在如此连年灾祸中开疆拓土,確非常人!
  更奇者,大唐竟愈灾愈富!
  史书有云:若非天灾掣肘,贞观之世早临!
  如今陈迎新身处此世,自当力挽乾坤!
  他亦无比好奇:若无这些灾祸阻挠,大唐將强盛至何等地步?
  开元年间国库岁入已是宋治平年的两千余倍,他只盼在贞观十五年前能达千倍之数。
  以眼下蒸蒸日上的势头,本非难事,前提便是——再无天灾搅扰!
  故而,修筑大坝,刻不容缓!
  那特製的硬泥(混凝土)做起来並不繁难,其坚固全赖內嵌的铁条。
  陈迎新如今握有新的冶铁之术,加上遍布大唐的七百余处铁坊,製取铁条易如反掌。
  至於填坝所需的大量石块,拆用旧堤的石头即可。
  诸般准备,陈迎新心中已有成算。
  然此工程浩大,远胜修筑道路,更需徵调大量民夫。
  如此,必惊动地方官府。
  这般大役,非数月之功,即便他倾尽家財,怕也难敷工酬之需。
  暂无万全之策,他决意待图纸精细完备,再行筹谋解决人手与钱粮的难题。
  书房里。
  一个时辰悄然流逝。
  “哥哥,且看我这图样画得如何?”
  丽质依著陈迎新的指点,已將草图绘就。
  陈迎新细细查验数遍,含笑点头:
  “分毫不差,画得极好。”
  丽质侧过头,一双明眸望著陈迎新,满是好奇:
  “哥哥,你修的这大坝,当真能將黄河水尽数拦住么?”
  “自然可以,”
  陈迎新语气篤定,“我敢断言,便是数百年后,我这大坝也必安然无恙。”
  古时虽缺硬料,但工匠手艺尚可。李丽质所绘图纸清晰明了,再辅以那钢筋混凝之土,陈迎新有十足把握,建成的大坝纵不及后世坚固,也有其八成之功!
  两人正说著,旁边传来软糯的咕噥声:“陈迎新哥哥……窝要七暖锅……”
  陈迎新忍俊不禁。
  兕子觉著无聊,竟伏在案上睡著了,梦里还惦记著暖锅,真真是个小馋猫。
  他轻轻唤醒兕子,笑道:“诸事已毕,正好带你们去瞧瞧新宅子。”
  言罢,陈迎新一手牵著丽质,一手抱起兕子,步出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