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
李承钱突然厉声喝道,“將这胡言乱语,唯恐天下不乱的老道抓起来!”
“遵命!”
裴行俭这回跟薛仁贵反应一样快,两人动作如闪电,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公孙常,瞬间就將他制服。
“你、你、你……”
公孙常又惊又怒,连装都忘了装,“你身为东宫储君,怎可隨意抓人?”
咦?
李承钱眉头一挑,“我又没说过我是太子,你怎么知道?难道我脸上刻了字?”
他故意摆出一副紈絝模样,“说不定,我就是长安城哪个无恶不作的紈絝......比如李泰?”
“魏王?”
公孙常脱口而出,“人人都知道魏王长得胖,也都知道当今太子是个瘸……”
意识到自己失言,公孙常猛地住口,脸色煞白。
wtf?
打人不打脸吧?
李承钱面色瞬间阴沉。
他从未歧视自己这个残疾人,奈何这些脑子不清爽的却喜欢人身攻击。
行啊!
人身攻击是吧?
“掌嘴!”
李承钱冷冷道,“不管我是谁,你辱没当朝太子,就该领罪!”
“啪啪啪啪……”
裴行俭和薛仁贵爭相表现,巴掌甩得都快看见残影了。
公孙常很快就被扇得面目全非。
“你是魏王派来的吧?”
李承钱凑过去。
公孙常浑身一抖,“没、没有证据不得妄言!”
李承钱笑了。
“是,我没有证据,但你的反应却骗不了人。”
这些招自然学的大领导的。
前世跟著大领导时,他就常这样突然发问。
看似閒聊,实则观察你的反应和態度,至於真相如何根本就不重要。
“把他押送刑部审问。”
李承钱挥挥手,“顺便问问萧德言在刑部定了什么罪。”
萧德言根本就没被送往刑部。
这个他心知肚明。
本来也不想跟老四撕破脸,但奈何这死胖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咄咄逼人。
真是閒得慌了!
所以,作为大哥的就给他找点事做做唄。
毕竟长兄如父啊!
不过,就搞不明白了。
自己要是他那样,早就去往封地过安逸日子了。
当皇帝有什么好的?
“遵命!”
公孙常被拖走时,还在不住挣扎喊冤。
李承钱转头看向嚇蒙的李治,露出温和的笑容,“稚奴,咱们进去拜菩萨吧。”
两人进入大雄宝殿。
香菸繚绕中,一尊鎏金释迦牟尼佛像端坐莲台。
佛像高约三丈,面容慈悲庄严,左手结禪定印,右手施无畏印。
佛身披金红袈裟,衣纹流畅如水,在烛光映照下泛著柔和的光芒。
李治一进殿,就规规矩矩地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小脸满是虔诚。
李承钱不由感慨。
这位未来的唐高宗自幼深受儒、道、佛三教薰陶,谁能想到,眼前他还是个天真孩童,日后会成为玄奘法师的挚友,推动盛唐文化的繁荣发展呢?
李承钱放下手杖,也缓缓跪在旁边的蒲团上。
望著佛像慈悲的面容,他忽然陷入了沉思。
我是谁?我在哪?
芸芸眾生,何以为我?何以为你?他又如何是他?
我是那个现代社会的李承钱?还是深陷夺嫡之爭的大唐太子?
这具身体里的灵魂,究竟属於谁?
香炉中的青烟裊裊上升,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两个身影在烟中交织,一个是穿行政夹克的现代青年,一个是著蟒袍玉带的东宫太子。
不!
李承钱猛地睁开眼。
我就是我!
是拥有独立人格的李承钱!
即便在这封建礼教吃人的时代,我也绝不会被同化!
“阿弥陀佛。”
有位白眉老僧手持念珠走来,“老衲见施主面相不凡,可要为施主诵经祈福?”
“多谢大师。”
李承钱起身行礼,“不过,还请先为郑国公祈福,魏公为大唐操劳半生,夙夜在公,如今病体沉疴,实在令人忧心。”
好歹是自己师傅,如果能为他续续命也是好的。
老僧含笑点头,“施主有心了。”
说著便敲响木鱼,开始诵念《药师经》。
悠扬的梵唄声中,李承钱望向殿外。
魏徵啊魏徵,你可得多撑些时日。
等我赶走李泰那死胖子,倒想听听你作为太子太师的教诲!
梵音渐歇,白眉老僧从怀中取出一串檀木佛珠。
佛珠共一百零八颗,通体乌黑髮亮,每颗珠子上都刻著细密的《心经》经文。
“此物可助郑国公寧神静气。”老僧双手合十,將佛珠递了过来。
倒是件不错的慰问品。
“多谢大师!”
李承钱欣然接过,將佛珠小心收入袖中。
现在佛也拜了,福也祈了,也该打道回宫了。
“稚奴,咱们走了!”
李承钱招呼道。
不过回宫之前,还得先去郑国公府慰问魏徵。
既是完成李世民交代的任务,也是尽到身为太子的本分。
“哦。”
李治嘴上答应著,眼睛却还在东张西望,小脸上写满失望。
四哥明明说好要来的......
李承钱见状不禁失笑。
这傻孩子,还真在等李泰那死胖子现身?
那傢伙怎么可能会来!
他拄著手杖,轻轻拍了拍李治的肩膀,“走吧,稚奴。大哥还要去探望郑国公呢。”
李治这才恋恋不捨地收回目光,跟著李承钱往寺外走去。
临出山门时,还不死心地回头望了一眼,却只看见几个洒扫的小沙弥。
看来四哥是真的不会现身了。
李承钱登上马车,薛仁贵立即指挥二十名精锐铁骑前后护驾。
而裴行俭则快马加鞭先行一步,前往郑国公府通报。
车驾出了修德坊,穿过安福门,沿著第一横街向东行驶。
经过东宫时未作停留,穿过延禧门,进入永兴坊。
远远望去,郑国公府门前,魏徵的长子魏叔玉早已带著家僕在门外恭候。
“参见太子殿下!”
魏叔玉见车驾到来,连忙上前行礼。
在他带领下,李承钱牵著李治进入府中。
魏徵的府邸朴素得不像国公府第。
院中只种著几株青松,连个像样的假山都没有。
“郑国公近来如何?”
李承钱问道。
魏叔玉眼圈发红,“回殿下,家父已数月未能下床,如今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他没说出口的是,家中连后事都已准备妥当。
“父亲他一直关注著殿下。”
魏叔玉小声补充。
作为太子太师,魏徵病入膏肓了,却仍在为东宫谋划。
李承钱心中一阵愧疚。
是他来晚了。
几人快步来到魏徵臥房前。
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虚弱却清晰的声音。
“是殿下吗?”
推门而入,只见病榻上的魏徵微微抬起头。
这位以諫諍闻名的老臣,如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脑袋瘦得跟个芋头差不多,但他却仍强撑著精神。
这是何等顽强的意志!
李承钱心头一颤,想到魏徵为大唐、为东宫呕心沥血,眼眶不禁湿润。
“见过郑国公!”
他朝著病榻郑重一礼。
李治见状,也连忙跟著行礼。
“老臣惭愧,不能为殿下分忧……”
魏徵挣扎著要起身回礼,被李承钱一把按住,“郑国公躺著便是。”
他取出那串檀木佛珠,“这是弘福寺高僧开光的法器,愿公早日康復。”
魏徵摸索著伸出枯瘦的双手,李承钱连忙握住。
“好啊,殿下!”
魏徵紧紧抓著太子的手,声音虽弱却充满欣慰,“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您最近的表现很好,大唐有望了啊。”
原来我做的事他都知道了……
李承钱心中五味杂陈。
前世他陪领导慰问老干部,都是鲜笑语,哪有像魏徵这样病入膏肓却仍心繫天下的?
“殿下,那首《临江观秋》作得真好啊。”
魏徵突然说道,脸上竟露出难得的笑容。
作为文人,他对太子的诗才格外欣赏。
“郑国公若是喜欢,他日孤送一首给您就是。”李承钱承诺道。
魏徵闻言,枯瘦的脸上浮现出满足的神色。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