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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奇幻玄幻 > 穿越朱由检,请大明赴死 > 第5章 大明,你们的皇帝来了!
  天启七年,八月廿三日,寅时。
  天色未明,英国公府內却已是灯火通明。
  张惟贤端坐於镜前,任由四五个侍女为他梳洗更衣。
  青盐刷牙,香汤洁面,哪怕一根髮丝也被整理得一丝不苟。
  一旁,他的儿子张之极垂手侍立,静静等候。
  张之极二十余岁,眉宇间透著一股英气。
  终於,一切收拾妥当。
  张惟贤挥了挥手,侍女们悄无声息地退下。
  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缓缓靠在铺著白虎皮的躺椅上,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
  没办法,人老了,骨头脆,连坐著也会浑身酸痛。
  “首尾都处理乾净了?”他闭著眼,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回父亲的话,都乾净了。”张之极恭敬地答道。
  “京营和兵马司的人手已经全部撤回,都是府里的老人,嘴巴严实得很。”
  张惟贤“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良久,才又开口问道:“你对信王,怎么看?”
  提及信王,张之极的精神为之一振,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难掩的激动:
  “父亲,信王殿下在潜邸之时,便以端正闻名,素来厌恶阉党。”
  “如今登极,定能扫除朝中奸佞,澄清玉宇,將这千疮百孔的国事,重新缝补起来!”
  张惟贤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眸子淡淡地瞥了儿子一眼。
  “背家训。”
  张之极脸上的激动瞬间凝固,他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不甘地低下了头,用蚊子般的声音背诵起来:
  “惟忠与上,不党不爭。守土安民,传家衍庆。”
  这段话,他从小背到大,早已烂熟於心。
  可在今天,却觉得字字千钧,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看著儿子不甘的神情,张惟贤心中一嘆。
  他拍了拍身旁的绣墩,示意儿子坐下。
  “之极,为父知道你血犹未冷,心怀天下。”
  看著这位他晚来得子的张家独苗苗,张惟贤的声音不由稍微放缓。
  “可你看看我大明开国二十五公爵,传到今日,究竟还剩下几家?”
  “老朱家的皇帝,向来薄情寡恩。天心难测,圣意如渊,为臣者,当知进退,明哲保身,方能善始善终。”
  “可是父亲!”张之极倔强地站在原地,憋了数天的话一股脑倾斜而出。
  “国事糜烂至此,连那圣人庙也立有腌臢生祠,我等勛贵世受国恩,岂能坐视不理!”
  “况且,儿子听闻,信王殿下听闻大行皇帝驾崩,哀慟欲绝,几至昏厥。如此重情重义之人,又怎会是薄情寡恩之辈?”
  “再者,他为魏忠贤所迫,连个像样的王府都没有,还是咱们家及时送上的宅子,不然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就单说这份情,他总该念著吧?”
  张之极一大段话扑面而来,看来这些想法,已经在他心中思虑良久。
  “痴儿。”张惟贤听闻这话,缓缓自躺椅上坐起。
  “就算信王重情,可信王的后人呢?”
  “世泽今年才三岁,等他长大,你要让他去赌下一个皇帝的性情吗?”
  “……”
  张世泽是张之极的长子,这句话对他来说无异於致命一击。
  张之极瞬间哑口无言,脸色煞白。
  张惟贤看著他,继续说道。
  “国事不堪,自有那些读圣贤书的文臣去头疼。”
  “我等勛贵,自土木堡之后,除了行仪代祀,又或在五军中碌碌轮转,又还能干些什么呢?”
  “无法可为啊……”
  说罢,他站起身,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不再多言,转身向外走去。
  张之极胸中热血翻腾,突然不甘心地问出声来:
  “若一切都如父亲大人所说,那又为什么要帮信王殿下散布流言呢?”
  张惟贤的背影微微一顿,片刻后也不回话,径直离去,只是这甲老头看上去却是有些佝僂了。
  ……
  与此同时,文华殿偏殿。
  朱由检面无表情地啃著第二个麦饼。
  真硬,真难吃。
  他发誓,等周鈺进了宫。
  第一件事就是让她去御膳房好好学学怎么正確发麵。
  啃完最后一口,他拍了拍手上的饼屑,扬声道:“来人,更衣。”
  卯时已至,登基大典前的最后一道程序——三辞三让,要开始了。
  很快,他便换上了一身素白孝服,在內侍的引导下,来到文华殿正殿。
  殿外,早已是人山人海。
  文武百官,勛贵宗亲,耆老士绅,乃至京中百姓推举出的代表,黑压压地跪了一片,从丹墀(chi)一直延伸到殿外广场。
  见到信王出现,鸿臚寺官员高声唱喏,所有人顿时齐齐叩首,山呼之声,直衝云霄。
  “臣等恭请信王殿下顺天应人,即皇帝位!”
  朱由检站在丹陛之上,俯瞰著脚下乌泱泱的人群,心中豪情万丈。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脸上依旧是一片肃穆哀戚。
  英国公张惟贤率眾上前,高高捧起第一封劝进笺。
  朱由检听著那冗长的駢文,心中毫无波澜,待其念罢,他才用早已排练好的悲痛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览卿等所言,具见忧国至意。然皇兄新丧,哀痛方切,承继大统之事,孤岂忍遽(ju)闻?所请不允。”
  说罢,转身回殿。
  百官再拜,再请。
  第二封劝进笺由首辅黄立极呈上。
  朱由检再次走出,依旧是一脸悲戚,声音却更显沙哑:
  “卿等为宗庙社稷之意,言辞恳切。孤披览之余,愈增哀痛。岂忍遽登大位?所请不允。”
  百官第三次叩拜,三请。
  这一次,是所有代表齐声高呼,声震寰宇。
  朱由检第三次走出大殿,他环视眾人,眼中泪光闪烁,沉默良久,才仿佛下定了巨大的决心,长嘆一声:
  “卿等合词陈请,至再至三,忠恳之意,孤已知悉。天位至重,诚难久虚,大行皇帝遗命在躬,不敢固辞推逊。勉从所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吶喊声中,朱由检缓缓转身,走入殿內。
  接下来,要和阁臣们確定继位詔书和年號了。
  ……
  翰林院一位清秀的编修站在殿中,朗声诵读著早已擬好的詔书。
  “奉天承运皇帝,詔曰:……”
  又臭又长。
  朱由检认真听了几个,就昏昏欲睡,什么优待宗藩、减免税赋、大赦天下……
  全是一些细枝末节。
  就例如减免税负,瞄准的群体是:“天启元年以前”+“还未收上来的”+“確实无能力缴纳的”,可以蠲(juān)免。
  真是优秀,隨便吧,他也不可能在这些詔书上乱改什么。
  还未对这个朝代进行充分调研的他。
  未必能做出正確的决断。
  就算做了正確决断,也未必被正確施行……
  直到接近末尾的时候,他才被勾起了兴趣。
  “……景命维新,嘉与更始。”
  朱由检的眉毛微微一挑,心中有些诧异。
  阉党写这句话什么意思?不怕自己把他们全都革掉吗?
  他內心摇摇头,估计这应该是从泰昌或天启的登记詔书里抄检出来的大明套话了。
  这位编修將詔书一字一句念完,朱由检一字不改。
  乾脆利落地通过了这份多达50条“新政措施”的詔书。
  反正等他登基掌权,根基牢固后,自然会发出一份真正轰动天下的大詔!
  詔书即已议定,便只剩年號。
  黄立极呈上一个托盘,上面放著四张黄纸,分別写著四个年號:永昌、绍庆、咸寧、崇贞。
  朱由检的目光扫过,最终,定格在了“永昌”二字上。
  他的心臟,没来由地猛地一跳。
  他当然认得这个年號。
  就在十七年后,那个叫李自成的男人,就用会用这个年號,在西安称帝,国號大顺。
  永昌元年,就是崇禎十七年!
  而现在,它就静静地躺在自己面前,仿佛一个岔路口,通往截然不同的两条歷史长河。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疯狂滋长。
  崇贞,崇禎……
  朱由检心中默念,心神剧烈变幻。
  为何不让歷史就在此处改变呢?——是啊,为什么不呢!!
  天命昭昭,我既然到此,难道是为了书写他人的故事吗?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这天命之任,难道不正该由我一肩担下?
  他抬起手,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但落下的瞬间,却无比坚定,稳稳地指向了那张写著“永昌”的黄纸。
  “就这个吧。”
  他的声音略微颤抖,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殿中的阁臣们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新君这么快就做出了决定,但也没多想,只当是寻常的择吉,纷纷躬身应是。
  “臣等遵旨。”
  他们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嗣君,此刻面若平湖,胸中却惊雷澎湃。
  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歷史在这一刻已经完全改变!
  赞礼官上前,庄重地收起了那张写有“永昌”的黄纸。
  从此,大明再无崇禎。
  即便十七年后,神州再次陆沉,那史书上记载的,也只会是大明终於——永昌十七年!
  诸位阁臣们纷纷躬身告退。
  空旷的大殿里,静得能听到他自己的心跳声,一声声,沉重而有力,如同战鼓。
  他胸中的激盪久久未能平復,方才那股指点江山、扭转乾坤的豪情,此刻正化为一股灼热的气流,在他四肢百骸中奔涌。
  他大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向天际。
  夕阳正缓缓落下,將整片天空染成壮丽的血色。
  朱由检伸出手,朝著那轮落日,虚虚一握。
  仿佛將整个江山,都握入了掌中。
  他的眼中,映著那漫天霞光,闪烁著的是前所未有的光芒。
  一个声音,在他的心底最深处咆哮。
  大明,你们的皇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