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的视线从那张地狱导览图上移开，落在了赵队布满血丝的双眼上。
“两件事。”
林风伸出两根手指，在血色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分明。
“第一，查监控。”
赵队和苏晴都愣住了。
在这种所有人都命悬一线的时刻，最先想到的不应该是如何把凶手从人群里揪出来吗？
林风看穿了他们的疑惑，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我们不是要从监控里直接找出凶手。”
“屠宰场这么大，监控探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没有任何一个凶手，会蠢到在镜头下完成他的作品。”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地图，手指在上面缓缓划过。
“我们要找的，是在过去三个小时內，有谁，去过那七个地方。”
他的手指，依次点过地图上的財务室、宿舍淋浴间、发电机房……
每一个地点，都代表著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和一种极致的酷刑。
“屠宰场这么大，员工这么多。”
“但同时去过这七个地方，或者在关键时间点出现在关键位置的人，不会多。”
“把这些人的名单拉出来，他们就是最高危的排查对象。”
“把他们从那些被嚇破了胆的普通员工里，单独拎出来，重点看管，重点审讯。”
林风的语气平静，但思路清晰得可怕，瞬间剖开了眼前混乱的局面。
“第二件事。”
“搜。”
他只说了一个字，却让在场的所有警员都感到一阵寒意。
“把整个屠宰场，从里到外，彻底搜查一遍。”
“你们以为把人集中到大厅就安全了？”
林风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抹嘲讽。
“这个团伙对这里的熟悉程度，远超我们的想像。”
“暗格，夹层，废弃的排风管道，甚至是大型冷库的深处。任何一个我们想不到的角落，都可能藏著人。”
“他们就像是生活在这具钢铁骨架里的寄生虫，不把骨头敲碎，就永远找不到他们。”
林风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
他微微皱起眉头，视线重新落回那张地图上，不再言语，似乎在思考著某个被忽略的细节。
赵队和苏晴却以为他说完了。
这两个条理清晰的指令，已经足够让他们这支濒临崩溃的队伍重新运转起来。
尤其是第二件。
“搜查整个屠宰场？”
赵队倒吸一口凉气，他迅速评估了一下眼前的警力。
“我们的人手根本不够！”
他环顾四周，虽然赶来的警员不少，但大多是负责外勤和初步勘察的。
要对这样一个占地数万平米，结构复杂如迷宫的厂区进行地毯式搜索，无异於痴人说梦。
“我们现在所有的人，加起来还不到五十个。”
“光是把所有员工集中起来，进行初步甄別，就已经耗尽了大部分人力。”
“剩下的技术科和法医，还要负责七个现场的勘验。”
赵队越说，眉头锁得越紧，脸上的肌肉因为焦虑而微微抽搐。
他不是在质疑林风的判断，而是在为执行的难度而感到棘手。
这是一个死局。
不搜，等於放任恶狼在羊圈里潜伏。
搜，他们这点人手，无异於肉包子打狗。
赵队猛地一咬牙，眼中的犹豫被狠厉取代，做出了决断。
他看向苏晴，眼神里带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苏晴！”
“是，赵队！”
苏晴立刻挺直了身体。
“立刻给指挥中心打电话！请求支援！”
赵队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砸在地上。
“告诉他们，云梦屠宰场凶杀案，案情出现重大升级！”
“现场已发现七名被害者，死状极其惨烈！”
“我们有理由相信，行凶团伙不止一人，且极有可能仍停留在屠宰场內！”
“请求市局立刻调派特警支队！我们需要专业的破门和战术搜索小组！”
赵队说到这里，几乎是吼了出来。
“重复一遍！我们需要武装特警支援！”
“是！”
苏晴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她掏出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指挥中心吗？我是刑侦支队苏晴。”
她的声音冷静而专业，但极快的语速，还是暴露了情况的万分紧急。
“我所在位置，城郊云梦屠宰场。”
“这里发生特大连环杀人案，现场……已確认七名死者。”
不过一会，苏晴掛断电话並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回赵队身边，重重地点了点头。
“赵队，指挥中心已经批准，特警正在集结，最快二十分钟內抵达第一梯队。”
“好！”
赵队紧绷的脸部线条，终於有了一丝鬆动。
他也转身，走到一旁拿起对讲机，开始重新部署现场力量。
“各单位注意！”
他的声音通过电流，传到每一个警员的耳朵里。
“一组，继续维持分割包装大厅的秩序，对所有被集中人员进行二次搜身，重点检查手部、指甲、鞋底！”
“二组，配合技术科，加快对三號车间外围的取证速度！所有监控硬碟，第一时间给我拆下来！”
“三组、四组，以两人战斗小组为单位，从现在开始，对办公楼区域进行初步警戒性排查，注意安全，保持通讯畅通！”
“所有人员，枪械保险全部打开！”
对讲机里传来压抑而坚决的回应。
整个屠宰场內部，警员们已经亮出了獠牙，准备迎接一场血战。
喧囂的指令和匆忙的脚步声中，只有一个人是静止的。
林风，他依然站在那张屠宰场的平面图前。
他的眉头，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鬆开。
赵队和苏晴忙碌地调度著，暂时將他放在了一边。
在他们看来，林风已经给出了战略方向，剩下的就是他们这些专业人士执行的环节。
赵队刚刚下达完一轮指令，正准备去大厅亲自坐镇。
苏晴也正准备去和技术科的人对接，优先排查林风所说的监控数据。
“不对。”
赵队刚刚迈出的脚步，僵在了半空中。
苏晴猛地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林风缓缓地抬起头。
他的脸色，不知为何，比刚才看到那七具尸体时还要苍白。
“什么不对？”
赵队急忙转身，大步走了回来。
林风没有回答他，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那张地图上。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七宗罪……不对……”
“凶手的逻辑……是在献祭……”
苏晴快步走到他身边，顺著他的目光看去，却只看到那张画满了標记的地图。
“林风？你发现了什么？什么献祭？”
林风猛地抬起头，视线越过苏晴，直直地射向赵队。
那眼神，让身经百战的赵队，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赵队。”
林风的声音，乾涩嘶哑。
“我们……我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什么错误？！”
赵队的心臟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林风伸出一根手指，颤抖著，指向了地图上一个他们之前从未注意过的区域。
屠宰场的总电闸室。
“七宗罪是献给恶魔的祭品”
林风的声音，在空旷的车间里迴荡，带著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顿悟。
“但所有的审判，都需要一个开启者，需要一个报幕人。”
“这里……应该还有第八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