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队紧握双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
苏晴看著林风，这个少年的背影在血腥的背景下显得如此单薄。
终於，赵队打破了沉默。
“收队。”
他转过身，声音恢復了一名刑警队长应有的沉稳与果决。
“通知技术科，仔细取证，將所有痕跡物证打包。”
“法医，准备好尸袋，七具尸体……全部带回局里。”
“所有外勤人员，立刻对屠宰场全部员工进行登记，疏散他们，后续挨个带回去问话。”
“封锁这里，拉起警戒线，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进来！”
赵队的命令，一条接著一条，清晰而有力。
警员们如梦方醒，压抑的恐惧瞬间被熟悉的流程所取代。
这是他们习惯的节奏。
发现尸体，勘察现场，带走证据，抓捕嫌犯。
儘管这次的现场，是他们此生见过最恐怖的地狱。
几名警员立刻开始联繫后勤，准备调动车辆。
技术科的人也开始小心翼翼地铺设勘察路线。
“我们不能走。”
林风的声音再次响起，让正准备转身去协调工作的赵队，身体猛地一僵。
“为什么？”
“尸体找到了，证据也在这里，不带回去调查，难道要在这里过夜吗！”
林风摇了摇头，目光平静地迎向赵队的怒火。
“赵队，现在走，就等於放虎归山。”
“什么意思？”苏晴抢在赵队发飆前，急忙问道。
林风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看向了苏晴。
“苏晴姐，法医对第一具尸体的初步判断，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
苏晴愣了一下，隨即立刻回答。
“初步尸僵和尸温判断，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三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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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小时。”
林风重复了一遍这个时间，目光扫过整个屠宰场。
“从我们接到报案，到发现第一具尸体，再到找到全部七具尸体，过去了多久？”
赵队的心，咯噔一下。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滋生。
“不到……一个半小时。”苏晴的声音有些乾涩。
林风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
“也就是说，在我们进入这座屠宰场的时候，最后一名受害者，可能刚刚断气。”
“甚至……”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道。
“凶手，可能还在进行他的仪式。”
这句话，让那些正在忙碌的警员，动作齐刷刷地停了下来。
他们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配枪，惊恐地环顾著四周。
原本的罪案现场，瞬间变成了一个危机四伏的猎场。
而他们，既是猎人，也可能是猎物。
“你的意思是……”
赵队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凶手……还在这里？”
林风点了点头。
“有极大的可能。”
“这不可能！”
一名年轻的警员下意识地反驳，
“我们进来的时候，已经把整个屠宰场都大致搜查了一遍！”
林风看向他，淡淡地说道。
“你们搜查的是尸体，不是活人。”
“一个一心想躲起来的活人，比一具不会动的尸体，要难找得多。”
“更何况，这里是他的主场。”
赵队的脸色变得铁青，冷汗从额角渗出。
如果林风说的是真的，那他刚才下令收队，简直是愚蠢到了极点！
那等於是在凶手的注视下，大摇大摆地清理完现场，然后恭送他从容离开！
林风的视线，重新落回赵队身上。
“赵队，你忘了那只手了吗？”
赵队浑身一震。
“那只被精心处理过，没有任何指纹，切口平整，用保温箱装著，送到警局门口的断手。”
林风的语气，带著一丝嘲讽。
“一个敢用这种方式向整个云梦市警方宣战的人，你觉得他会害怕我们发现尸体吗？”
“他把我们引到这里，就是想让我们，成为他这齣舞台剧的第一批观眾。”
“我们现在带著尸体离开，就是告诉他，他的表演很成功，我们可以谢幕离场了。”
苏晴倒吸一口凉气，她终於彻底明白了。
凶手不是在躲避，而是在炫耀。
警方每一步的顺利侦破，都是踩在对方预设好的剧本上。
这种被敌人牵著鼻子走的感觉，让她感到一阵屈辱和噁心。
“而且……”
林风的声音，再次將眾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罪行。”
他的目光扫过那张地狱导览图。
“七个地点，七种截然不同的处刑方式，还要进行复杂的宗教布置。”
“要在短短三小时內，悄无声息地杀死七个成年人，再把他们搬运到指定地点完成这一切。”
“就算他是个力大无穷的屠夫，他也分身乏术。”
林风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敲击在赵队和苏晴的心臟上。
“这是一个团伙，分工明確，行动力极强，而且对这里了如指掌。”
“甚至，送断手去警局的人，和在这里行凶的人，都未必是同一批。”
“我们现在贸然撤离，他们只会像水滴融入大海一样，混在那些被疏散的员工里，大摇大摆地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走。”
话音落下。
整个三號屠宰车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之前，他们恐惧的是一个变態杀人狂。
而现在，他们恐惧的是一群隱藏在暗处，不知道数量、身份，隨时可能暴起发难的恶狼。
“操……”
赵队低声骂了一句，他猛地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
眼神中的惊骇，迅速被一股狠厉和决绝所取代。
他不是没经歷过危险的菜鸟。
赵队一把抢过旁边警员的对讲机，按下通话键，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咆哮。
“所有单位注意！”
他的吼声，在对讲机里炸开，带著电流的嘶鸣，传遍了屠宰场的每一个角落。
“命令变更！”
“这不是现场勘查！重复一遍！这不是现场勘查！”
“是抓捕行动！”
赵队的声音成了这里的唯一声，只听他继续吼道。
“一组、二组！立刻封锁屠宰场所有出入口！任何在屠宰场附近徘徊的非警务人员立刻给我扣下！如有反抗，允许使用武力！”
“三组、四组、五组！放弃对员工的疏散登记！把屠宰场內所有的人，全部给我集中到一楼的分割包装大厅！”
“记住！是所有活著的人！”
说到这里，赵队才终於鬆了口气，语气稍微柔和了一些。
“技术科、法医，继续你们的工作，但必须有两名以上的警备人员在旁持枪警戒！”
“所有行动人员，两人一组，对所有被集中的员工搜身！任何可疑血跡、泥土、伤痕，都不要放过！”
“有异常者就地控制！”
赵队的命令，像是发原本有些混乱的警员们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是！”
“收到！”
对讲机里，传来此起彼伏、整齐划一的回应。
整个屠宰场的氛围，在这一刻，彻底变了。
从一个阴森的凶案现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被铁腕封锁的牢笼。
赵队放下对讲机，剧烈地喘息著，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前方。
苏晴也默默地將手按在了腰间的枪柄上，眼神警惕地扫视著四周的阴影。
行动的警员们脚步声匆匆，整个屠宰场开始高效地运转起来。
喧囂之中，只有林风依旧站在那张地图前，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赵队大步走到林风面前。
“林风。”
“我们……已经把网撒下去了。”
“屠宰场里的所有人，都会被集中起来。”
赵队死死地盯著林风的眼睛。
“然后呢？”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