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的人被遣了出去,只余两人在榻上说著私密小话。
隱约瞧见,男子环住女子的腰身,偏头不知说了句什么,女子弯了弯眉眼,捂唇笑了起来,好一对亲密璧人。
歷经午间这一遭,青嬤嬤心中恍惚,犹记得之前去侯府教导叶小姐规矩时,东宫曾差人吩咐,太子妃需仪態端庄,处事得体,不可损害皇家顏面。
可刚刚皇上分明是说不必教朱小娘子规矩了啊,果真是圣心难测。
——
“影二……”云姣有些不好意思,只觉得新来的侍女的名字起得过於隨意了些。
被唤作影二的女子面上带笑,“娘子可有什么吩咐?”身为皇家暗卫,能以女子之身挤进前十的,可不仅仅只是功夫好那么简单了。
似是瞧出了主子的不自在,影二笑道,“出门在外,为掩人耳目,娘子可以唤奴婢秋衣。”
闻言,云姣道,“秋衣,听说鸣玉楼新排了几齣戏,我们先去那边看看吧。”
秋衣利落答应,“好。”
若是旁人只怕要劝上一劝,毕竟宫外人群多的地方必定鱼龙混杂,影二可不管这些,皇上既安排她跟著主子,没有额外吩咐,那她只需要保护主子安危便够了。
哦,不对,有额外吩咐,好像是警惕国公府世子?秋衣晃了晃脑袋,觉得这个命令有些莫名其妙。
鸣玉楼。
提早收到消息的掌柜正指挥著伙计將二楼雅间布置好。
一碟碟精致的点心罩著纱笼,井然有序地被送进了房內。
不多时,一队护卫腰配环刀,气势凛然,五步一站,十步一守,目光如鹰隼般扫视著附近,查找著周围的异动。
经过的一伙计咋舌,心想这是又来了哪位贵人啊?这么大排场?
还不等他心中嘖嘖完,离他最近的那个侍卫目光如利剑,猛然射向了他,按著刀柄的手似是要动,嚇得他连连向旁边让去,生怕挡了对方的路。
约莫著一盏茶的时候,这方主人才姍姍来到。
来人是一女子,头戴帷帽,身披一件白狐裘披风,烛光流转,可见那披风上泛著银色的光泽。
虽看不清模样,但那周身的气度,一见便知是富贵人家堆砌出来的。
她的步伐不急不缓,在楼梯间走著,直到进入到了左侧的雅间,廊內那一行侍卫隱隱带来的紧迫压抑的氛围才缓了几分。
门口亦有侍卫守著,云姣心中惴惴,摘了帷帽靠在椅子上,忍不住道,“怎么这么多人一起出来了啊?”
秋衣在一旁解释,“圣上吩咐,以娘子的安危为重。”
之前隨行在马车边的不就那么三四个人吗?
这些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好!”
“再唱一首!”
“越怜呢?今儿个不是有越怜的戏吗?”
……
一楼那一声声地叫好声、呼喝声吸引了云姣的注意力,她向下望去,忍不住轻咳一声。
之前在苏州的时候,有两位先生的话本子她就很喜欢,一名清风公子,二名拾玉郎君。
如今竟然在这里看到了编成的戏摺子,如何能不让她兴奋。
一楼台上的人背对著眾人,双手搭在腰间,腰肢一动,便提起了那清亮的嗓音:
“且看那——春风吹过了——”
紧接著,手腕一甩,水袖扬起,偏著头,露出了一双多情桃眼。恰就这一剎那的功夫,眼瞼微闔,似是诉说著多少哀怨愁苦。
许是炭烧得太足了,云姣的小脸红扑扑的,盯著下面那惊艷的亮相,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
那日她因为学规矩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她今日便出宫玩了。
夫君当时还因为朝政繁忙不能陪她很是遗憾,想到这,云姣心虚地抿著唇,其实她心中並不是很在乎,毕竟夫君若一起来,她还怎么看嘛。
秋衣暗道一声不好,她平时执行任务,知晓这里面的门道,不知朱娘子看没看出来,这台上唱戏的旦是由模样秀美的少年郎装扮的。
若是只听戏也就罢了,但看朱小娘子那眸子亮晶晶的模样,显然是欣赏极了,这要是被圣上知晓,岂不是她影二的失职?
柔嘉公主已有好些时日没来鸣玉楼了,今日刚踏入二楼,便察觉氛围有异。
抬眼看去,便见玄甲卫列在两侧,气势凛然,警戒四周。
柔嘉挑了挑眉,皇兄显然没有出宫,那里面的,可就是传闻中皇兄的心上人了?
侍女燕秋显然明白这一点,问道,“殿下可要奴婢去……”
话音未落,便被柔嘉制止,皇兄对她的行为举止颇有微词,万一今儿个她碰见说上了几句话,日后若是有些什么,皇兄再认为是她带坏的便不好了。
何况若是真的成了她的皇嫂,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
——
这两场戏看得云姣心情很是愉悦,不过为了戏台展现得出彩,里面不知道怎么弄的,极为昏暗,唯有乐师伶人处亮光稍稍足些。
云姣踏出门的一刻,竟有些恍惚,不过很快这种感觉便被大街小巷的烟火气冲淡了。
婆子挎著篮筐,匆匆走过,不知道要做什么去,算卦的摊子往桥下角落一支,静待著有缘人,时不时地还有三五个小孩子在周围跑来跑去,眼睛不住地向那人摊上瞧……
马车上的帘子被掀开了一角,云姣心想,京城和苏州的习惯真得很不一样。
忽地,马车一晃,竟是停下来了。
前面驾车的侍从低声道,“主子,前面是国公府的马车。”
云姣微微一怔。
秋衣心中暗骂,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手拿腰牌,面带询问,“娘子?奴婢下去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