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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奇幻玄幻 > 秣马残唐 > 第18章 鹊桥仙
  “你很缺钱么?”
  崔鶯鶯先是一愣,旋即恍然道:“是了,眼下入冬,你也该添置些衣御寒。我那还有不少绸缎,都是祖母送的,放著也是放著,送一些与你做衣裳吧。”
  听到她这番天真烂漫的话,刘靖不由失笑道:“我如今一介马夫,穿绸缎衣裳,旁人还以为是在哪偷来的呢。”
  “也对。”
  崔鶯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而后抿嘴笑道:“此事也好办,我给你些钱,你去镇上自个儿买便是。”
  刘靖放下手中瓷碗,转过头,静静看著崔鶯鶯。
  崔鶯鶯被他看的心慌,娇羞的垂下头。
  “小娘子心意,我已明了。”
  话音落下,崔鶯鶯只觉一双温暖的大手盖在自己手上。
  崔鶯鶯心头一颤,假意抽了两下,便任由刘靖握住自己白嫩如玉的小手,口中却傲娇地小声道:“你……你这登徒子,好生无礼。”
  刘靖温声道:“我本是浮萍游子,在此暂歇跟脚,老太爷於我有恩,原打算报了恩后便孑然而去,不曾想得小娘子倾心,感念不尽。”
  “你要走?”
  崔鶯鶯神色一变,也顾不得娇羞。
  “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间,岂能鬱郁久居人下?我乃汉室宗亲,岂可辱没祖宗,为奴为婢一辈子。”刘靖顿了顿,调笑道:“况且,若不成就一番事业,如何能风风光光的迎娶小娘子娶回家门。”
  “谁……谁要嫁你了,自作多情。”
  崔鶯鶯小声反驳道,语气里满是娇羞,毫无一丁点坚决的意味。
  少女嘛,傲娇一些很正常,恰也是少女的可爱之处,刘靖只是笑了笑,指腹轻轻摩挲著如玉般的小手。
  一时间,气氛变得曖昧。
  片刻后,崔鶯鶯柔声问道:“你何时离去?”
  “过完年节吧。”
  刘靖凝视著她那双小鹿般灵动的双眸,面带笑意道:“这是我来到江南的第一年,怎地也要与小娘子一起过了节,方才能离去。”
  作为一个后世人,情话几乎是张口就来。
  偏偏这会儿的女子就吃这一套。
  崔鶯鶯此刻心头跟抹了蜜似的,甜滋滋的,问道:“你打算去哪里?”
  刘靖答道:“先去镇上,想些法子赚钱。”
  闻言,崔鶯鶯心头暗喜。
  镇上距离甜水村不过五六里路罢了,乘牛车往返一趟也才一个时辰而已,况且阿姐就住在镇上,届时可以用阿姐做幌子,私会情郎。
  刘靖提议道:“时辰还早,不如我教小娘子骑马可好?”
  “好呀。”
  崔鶯鶯自然不会拒绝。
  刘靖三两口將汤饼吃光,擦了擦嘴角,起身从马厩中牵出一匹驮马。
  绑上马鞍和马嚼子后,轻车熟路地抱住崔鶯鶯纤细的腰肢,动作轻盈地將她放在马背上。
  接著,他踩住马鐙,翻身上马。
  马鞍並不大,本来就只够一个人坐,隨著刘靖上来,两人顿时紧紧挤在一起。
  感受著坚实且温热的胸膛,一股阳刚的男性气息夹杂著皂角的淡淡清香扑鼻而来,崔鶯鶯只觉身子发软,呼吸也变得艰难。
  “小娘子坐稳了。”
  刘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小巧晶莹的耳朵上,酥酥的,麻麻的。
  崔鶯鶯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感觉,眼眸中闪动著迷醉。
  “小娘子抓好韁绳。”
  刘靖说著,双腿轻轻夹了夹马肚,胯下驮马立即乖巧的迈动四肢,在小院中缓步走了起来。
  一圈逛罢,崔鶯鶯稍稍適应了,心头微定,柔声道:“莫要再喊我小娘子了,显得生分,我有名字。”
  刘靖问道:“还不知小娘子芳名呢。”
  “我名鶯鶯,小字幼娘。”
  崔鶯鶯神色娇羞。
  只因古时女子一般是没有名字的,只一个乳名。
  这个乳名,又唤作小字,不对外公开,只有爹娘亲人以及夫君才知晓。
  所以,当一个女子將自己乳名告诉一个男子时,无疑是在表明心跡。
  “幼娘。”
  刘靖凑在她耳旁,轻轻唤了一声。
  嚶嚀!
  崔鶯鶯顿时身子一软,彻底靠在刘靖怀中,脸颊之上已布满了樱桃红。
  这小丫头不经逗。
  再逗下去,怕是会晕过去。
  念及此处,刘靖没再有进一步亲昵的动作,一手揽住她的腰肢,一手握住马韁,控制驮马在小院中缓步转著圈。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
  感受著手心传来的触感,刘靖心中不由暗嘆。
  嘖!
  吕洞宾诚不欺我!
  “小娘子,时辰不早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铃鐺略含幽怨的声音在小门处响起。
  “刘靖,我要回去了。”
  崔鶯鶯语气中透著一丝不舍。
  两人今夜互相表明心跡,正是热恋之时,恨不得时时刻刻都与情郎腻在一起。
  刘靖轻笑道:“傻幼娘,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况且你我不过一墙之隔,想见隨时可见。”
  崔鶯鶯双眼一亮,满脸惊讶道:“想不到你竟有这般文采,这诗可有上闕?”
  她乃是崔府千金,自幼聪慧,熟读四书五经,自然能品出这一句诗的好坏。
  迎著她的眼睛,刘靖缓缓念道:“纤云弄巧,飞星传信,银汉秋光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肠似水,佳期如梦,遥指鹊桥仙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崔鶯鶯一时痴了,喃喃道:“这首词若流传出去,刘郎必定名扬天下,却不知词牌是何?”
  词牌名是固定的,自唐初至今,词牌名约莫有数百个,曲调音律是也是固定的。
  因此,写词又被称为填词。
  熟读诗书之人,只听声律平仄,便能知晓词牌名。
  眼下这首词的声律平仄,却是崔鶯鶯闻所未闻。
  “词牌名曰《鹊桥仙》,此外这首词並非我所作,是从別处听来的。”
  刘靖不屑做抄诗这种事,根本没有意义。
  诗词这东西,需要极强的文化功底做基石,没有相应的功底,几句话一聊,人家也就知道这诗词根本不是你做的了。
  歷史上的大诗人大词人,哪一个不是学富五车之辈。
  纵然其中有些人名落孙山,那也仅仅只是科举不中,是怀才不遇,並不代表人家读的书少。
  见他没有丝毫遮掩,大大方方承认是从別处听来,崔鶯鶯心下更加欢喜,夸讚道:“刘郎心怀坦荡,光明磊落,真乃大丈夫。”
  “小娘子……”
  小铃鐺的声音再度响起。
  刘靖轻笑道:“回去吧,不然你的贴身丫鬟该哭了。”
  崔鶯鶯含羞道:“那我明日再来。”
  “好。”
  刘靖翻身下马,隨后將崔鶯鶯抱下马来。
  “刘郎,我走了。”
  崔鶯鶯恋恋不捨的告別,而后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待出了小院,小铃鐺赶忙將铜锁锁上。
  “催催催,催命一样!”
  崔鶯鶯瞪了她一眼,朝著闺房方向走去。
  小铃鐺立马跟上,一脸委屈道:“奴婢这都是为了小娘子好,若是……那般,小娘子今后可怎么办呀。”
  崔蓉蓉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轻哼一声:“我自有分寸。”
  “小娘子,他虽长的好看,可终究只是一个马夫,岂能配得上小娘子,况且阿郎与主母也不会同意。”小铃鐺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压低声音劝道。
  她是崔蓉蓉的贴身丫鬟,自小便陪伴左右,同吃同睡,一起长大。
  有些话,其他丫鬟不能说,她却可以。
  “燕雀安知鸿鵠之志,刘郎心怀大志,岂会当一辈子马夫。”想起刘靖先前说要风风光光娶她回家的话,崔鶯鶯眼眸中闪过一丝甜蜜之色。
  “奴婢觉著小娘子你就是被他灌了迷魂汤。”
  小铃鐺怎么也想不通,只不过才见了两三面而已,小娘子怎地跟入了魔似的。
  崔鶯鶯瞥了她一眼,面色无奈道:“你这囫圇竹儿,懂个甚么。”
  小铃鐺虽与她同岁,却还是孩童心性,整日没心没肺,嘻嘻哈哈的,对男女之事完全没开窍。
  说她是囫圇竹儿,还真是一点都没错。
  竹么,空心空管儿,直来直去。
  一路回到小楼,崔鶯鶯没有理会小铃鐺询问是否洗漱,径直来到三楼书房。
  磨了墨,摊开白纸。
  她提笔將方才刘靖念与她听的《鹊桥仙》写了下来。
  不多时,一手清丽秀气的簪小楷跃然纸上。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放下鸡距毛笔,崔鶯鶯细细品读,心思不由回到小院中,被情郎抱在怀里之时。
  “咦,这首词是何人所作,如此好词,我竟从未听过。”
  就在这时,崔蓉蓉的惊诧声在身后响起。
  崔鶯鶯嚇了一跳,发现身后之人是阿姐,不由心虚,磕磕巴巴道:“我……我也是今日才听到,不知是何人所做。”
  “可有词牌?”
  好在崔蓉蓉此刻完全被纸上的词句吸引,完全没有注意到妹妹的异样。
  崔鶯鶯迅速调整好心情,答道:“词牌名曰《鹊桥仙》。”
  崔蓉蓉美目涟涟,不由讚嘆:“鹊桥仙,好一个鹊桥仙,词牌美,词更美。”
  再度欣赏了一遍,她又问:“妹妹可有这首词的曲调?”
  “並无。”
  崔鶯鶯摇摇头。
  闻言,崔蓉蓉略显失望:“有词无曲,实在可惜,不然你我姐妹弹唱一番,亦是一桩雅事。”
  “回头我再托人问一问。”
  其实崔鶯鶯也觉得可惜,都怪方才小铃鐺催的太急,一时忘了问刘郎寻曲。
  不过,明日再问也无妨。
  一想到被刘郎拥在怀中,听他唱这首《鹊桥仙》,崔鶯鶯便觉得身子有些软。
  “妹妹脸怎地红了,莫不是病了?”
  见妹妹脸颊微红,崔蓉蓉面含关心,伸手在她额头上摸了一把。
  崔鶯鶯慌忙答道:“我无事。”
  见状,崔鶯鶯先是一愣,旋即痴痴地笑道:“阿妹这是想男人了。”
  在她想来,这首词本就是诵情说爱,含蓄深沉且又余味无穷,阿妹正值二八年华,憧憬未来夫君实乃常事。
  她当年这般年岁,不也是如此么。
  哪个少女不怀春呢。
  “阿姐,你浑说什么呢。”
  被姐姐点破心思,崔鶯鶯娇羞的捂著脸。
  崔蓉蓉揽住她的肩膀,宠溺道:“傻丫头,跟阿姐有什么好羞的,似你这般岁数时,阿姐也时常幻想今后的夫君会是何等模样。”
  闻言,崔鶯鶯放下捂住脸颊的小手,好奇道:“阿姐那时幻想的夫君是什么样子?”
  崔蓉蓉缓缓念道:“使君一何愚!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东方千余骑,夫婿居上头。何用识夫婿?白马从驪驹;青丝系马尾,黄金络马头;腰中鹿卢剑,可值千万余……”
  崔鶯鶯也缓缓开口,与姐姐一起合声念:“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专城居。为人洁白皙,髯髯颇有须。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坐中数千人,皆言夫婿殊。”
  念完这首《陌上桑》,姐妹俩相视一笑。
  这天下间的女子,但凡读过书的,幻想中的夫君,或多或少都会受到这首《陌上桑》的影响。
  实在是罗敷的这段话,几乎是把女子心中最完美的夫君形象道明了。
  面如冠玉,相貌俊美,身量高大,腰佩宝剑,谦谦君子,文武双全……
  崔鶯鶯还未出阁,见识不多,有幻想很正常。
  但崔蓉蓉却不同,她已两嫁为人妇,明白诗歌里的人物,只存在於诗歌之中。
  这世上,哪有这般完美的男子。
  即便真有,也轮不到自己。
  想到这里,崔蓉蓉脑中再度冒出刘靖的身影。
  除开身份卑微了些,刘靖几乎满足《陌上桑》里的所有描述。
  一时间,书房內陷入沉默。
  姐妹俩都在出神,只是她们却不晓得,想的都是同一个男人。
  ……
  ……
  过了冬至,崔蓉蓉却並未回镇上。
  该因老夫人想念孙女和曾孙,所以將她留在府上多住几日。
  崔鶯鶯则照例每晚都偷偷去马厩,与刘靖相会。
  两人正值热恋,又是少男少女,自然少不了搂搂抱抱,卿卿我我。
  好在不管是刘靖还是崔鶯鶯,都知晓分寸,默契的止在了这一步,没有越过雷池。
  临近月末,在娘家住了小半个月的崔蓉蓉,终於要回镇上了。
  如今福伯处於半退休状態,作为崔府唯二的马夫,送大娘子回镇上的差事,自然也就落在了刘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