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夫妇本是打算见沈初一面就走,但听裴云朝这样说,又留了一会儿。
他们也没进屋里,就在马车里坐著等沈初睡醒。
平常沈初午睡,睡了半个时辰便醒了,然而这一次不知道是因为出了太阳还是怎得,一睡睡了好几个时辰。
裴云朝怕他在藤椅上睡得不舒服,还轻轻地他抱到了床上。
这样一番动作,沈初也没醒。
上官夫妇便在外边雪地里等著。
冷风呼號,他们一直等到天色渐暗,沈初才睁开了眼皮。
他打了个哈欠,一醒就喊著:“阿朝……”
裴云朝立马进屋,把熬好的药给他端了过来。
看他喝完药,裴云朝小心翼翼问他:“阿初,上官家……说想见见你,你想见他们吗?”
裴云朝怕沈初有负担,故意没跟他说上官夫妇在外面等了好长时间,只补充了一句:“他们今日,便要回上京了。”
沈初闻言,从床上坐起来。
他抱著双膝,眉毛轻轻拧著,裴云朝知道沈初在纠结。
他上前几步,握住沈初的手:“阿初,你听从內心就好,不必纠结地得难受。”
“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
裴云朝不想沈初为难。
沈初垂下眼眸,烛光照著他如玉的脸,一半柔和,一半晦暗不明。
良久,他摇了摇头,“不见了吧。”
“不想见。”
裴云朝点头,“那就不见。”
他走出门,低声吩咐了落几句。
落得了命令,走出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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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等了许久的上官夫妇见她过来,匆忙地下了马车。
“如何,小初如何说?”李氏带著哭腔问。
落摇摇头。
“將军说,夫人累了,不想见人。”
话音一落,两个老人便瞬间落下了泪来。
他们捂著嘴,怕哭声太大让沈初听见,但还是有细碎的哭嚎声溢了出来,像是被彻底抽出了魂一样,连哭都不成声。
隨行的僕人也都抹著眼泪。
他们知道,他们亲生的儿子不会接受他们了。
儘管十分留恋,他们还是坐上了马车。
沈初既然不想见他们,他们便不再去打扰,怕打扰得多了,让沈初没法好好养病。
只是掏了好些银子,递给了落,让她分给其他的暗卫,拜託他们多照顾沈初一点。
上官家的马车摇摇晃晃,离开了苏城。
一同远去的,还有细细碎碎的哭泣声……
……
上官家走后,苏城便安静了很多。
当初沈初昏迷时,裴云朝直接去沈府,当著沈家所有人的面把柳氏的骨灰抢了回来,这么多天,沈重城竟也没再来纠缠。
听说是因为沈重城夜里做了噩梦,梦里大概是梦到了柳悦,侍奉的下人听他梦中喊柳悦的名字。
醒来后,便生了场大病,也不再爭抢柳悦的骨灰了。
沈府几个年长的下人说,是柳姨娘心疼儿子,所以给老爷託了梦,在梦里训了老爷一顿。
不管是因为什么,沈初总算得了清净,
裴云朝和沈初两人在城郊的宅子里待著,也没人来打扰。
裴云朝的辞官书早就呈了上去,宋元璟批了,念他这些年的功绩,送了好些珍宝財產给他。
裴云朝无官一身轻,成天只黏在沈初身上,抽屉里的话本子已经念了一遍又一遍。
沈初稍微好些了后,裴云朝会给他裹上大氅,推著他出来吹吹风。
没办法,屋里实在太闷。
一直闷著得把人闷坏了。
凉风吹著,带著点梅的暗香,裴云朝折了几枝梅过来,笑嘻嘻地放在沈初鼻尖。
“阿初,香不香?”
沈初低头深嗅,谁知嗅得太狠,吸了太多冷气进去,霎时咳嗽不止。
裴云朝撒了梅,连忙去拍他的背,焦急问:“怎么了,难受吗?”
“不难受,咳咳……”沈初咳得眼眶发红,他忍了忍,將肺里那股冷劲熬了过去,才缓缓开口道,“就是吸了点冷气,肺里有点冷罢了。”
沈初穿的很厚实,裹了件极厚的裘毛披风,披风的帽子盖住了大半个脸,身上还盖了数条毛毯。
儘管如此,裴云朝还是怕他冻到了,將他的帽檐拉得更低了些。
“外面太冷,还是去里面吧。”裴云朝道,起身想要把他推到屋里去。
“等等,”沈初伸手拉住他,广袖往下滑落,露出一截藕白的手,“我不冷的,再待一会儿吧,屋里怪闷的。”
裴云朝摸了摸沈初的脸,確实温热著。
这才听了他的话。
他捡起地上散落的梅,找了个瓶装好,让春眠摆到屋子里面去,这样晚上睡觉的时候,也能闻到梅香了。
春眠和觉晓几日前就从上京城赶过来了,还带了好几个大夫。
刚见著沈初时,他们差点没流出眼泪。
他们不知道怎么来了一趟苏城,夫人便消瘦成了这个样子。
春眠向来沉稳的性子,竟一边收拾著行李,一边怒骂沈家真不是东西。
觉晓更別说了,本身嘴就毒,骂起人来更是狠到没边儿了。
听得沈初直发笑。
他们来了之后,这城郊的宅子里也多了许多人气。
春眠拿著梅下去。
裴云朝坐在沈初腿边的小凳上,给他揉著腿。
大夫交代的,说夫人久坐不行,双腿得时常捏著,裴云朝一边捏一边问沈初:“怎么样,我捏得舒服吗?”
沈初笑道:“舒服,你再捏下去一点,对,就是那个地儿。”
“使唤我使唤得没边儿了。”裴云朝话中又怨,手上却是一点没停,“待你病好了,得好好补偿我。”
“怎么补偿啊?”
裴云朝的手伸进毯子里,捏了把沈初的腰。
“你说怎么补偿?”
沈初垂眸看他,嘴里噙著笑。
过了好一会儿,沈初才眯著眼,喃喃开口问:“阿朝,若是好不了怎么办?”
裴云朝手上的动作一顿。
他仰头,“什么意思?”
沈初睁开眼,凝视他的眼睛。
“若是我的病,好不了怎么办?”
“不会好不了的,大夫都说了能好。”裴云朝道,声音闷闷的。。
沈初摇头,“万一呢?”
“就像那个话本子里的林绣娘,哪怕李员外最后散尽了家財,也还差那么一点功德,我要是像林绣娘一样死了怎么办?”
裴云朝喉间滚动了一下,好似在囁嚅。
他低著头没说话,只是更加卖力地捏著沈初的脚踝。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阿初,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若是真有,我会选一座山,把你葬在山顶上,我会你墓边建个小屋,我依旧日日陪著你。”
沈初唇角轻扬。
他听到了他想要的回答。
裴云朝太爱沈初了,爱到沈初怕自己万一真死了,裴云朝会跟他一起去。
但这是不对的。
世界这么好,生命很珍贵的。
爱也很美好,但不是全部。
真挚的爱,不需要用殉情来表达。
沈初支起身子,安慰般亲吻裴云朝的额头。
“好啦,我不会死的。”
“我会尽力地活,为你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