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PO18文学 > 奇幻玄幻 > 大宋最风骚 > 第四章 韩明远出招!
  韩明远指尖摩挲著那只越窑茶盏,目光透过窗欞落在走出月门外的孟泽。
  他心下暗道:“此子眼力惊人,却出身卑微,与徐夫人结怨甚深……
  我初掌雅集园,根基未稳,既需他破局,又怕他被人当枪使,甚至反过来咬我一口。”
  他摇了摇头,心中又道:“……应该无妨,徐夫人娘家人虽然有些实力,但孟平就是一个浪荡子,管事的终究是东家。
  此次茶盏之事后,东家顺势让某接手雅集园,说明他有將徐管家清扫出雅集园之意。
  不过……呵呵,倒是某已经成了东家手中的枪矣!哼,深宅之中,果然这等事情就是难免!
  呵呵,另外孟泽此子亦非寻常,看似莽撞,实则亦是拿某当枪使,我倒是想看看,你是否真有能耐!”
  辰时。
  雅集园的所有人齐聚帐房。
  除了孟泽、邹金水等杂役外,还有文书先生一位,侍女七八人,一共十几將近二十人。
  文书先生与韩先生一般,亦是落魄文人,主要是为雅集活动草擬符合文人语境,措辞雅致的邀请函。
  在雅集中记录名士诗词、言论,隨后汇编成集,作为孟家“文名”的凭证。
  也要代笔处理文书,如与官府的往来函件、藏品的简单题跋等等。
  侍女们则是孟家豢养的歌女、舞女或懂茶道、香道的侍女,出身也多为贱籍或贫苦女子。
  她们的职责要么是负责雅集时表演乐曲、舞蹈,烘托氛围,迎合文人“宴乐”需求,要么是为贵客烹茶、焚香等等。
  孟泽仔细观察这些人,其神態与各自地位心境颇为符合。
  杂役等人尽皆低著脑袋,一个个如同阉鸡一般;
  两位文人神情懨懨,颇有愤世嫉俗之態。
  至於侍女们,一个个神態飞扬,韩先生来之前,言笑晏晏,倒比两位文人还要显得意气风发。
  这些侍女顏色尽皆不差,甚至有几个长得颇为出眾,看起来也更加矜持。
  孟泽当然知道为什么这些侍女为何如此,这些侍女当下虽然地位低微,但容貌、技艺出眾者可能被名士看中。
  一旦被看中,她们便立即改变了命运,到时候连孟家都得与她们好好往来。
  因此,这雅集园里,这些侍女向来瞧不上孟泽这些杂役,甚至连那两个文人,都是她们眼中的失败者。
  不仅如此,连韩先生到来之后,她们一个个神色寡淡,虽然不至於轻视韩明远,但也谈不上如何尊重。
  韩明远见状眉头微微一动,心下不由得冷笑,果然水浅王八多。
  不过他心中只是微微一转,便明白了为什么。
  这雅集园之所以办得不好,一方面自然是孟家实力不足,文人雅士不太瞧得上,另一方面,想来还是那原来的掌柜运营能力不足,没有吸引人的地方。
  不说別的,就说这些侍女们的逼样,可见自己那个前任也著实没有什么手段。
  韩明远目光扫过帐房內鬆散的人群,侍女们的轻慢、文书先生的倦怠、杂役们的瑟缩在晨光里格外刺眼。
  他指尖在茶盏沿上轻轻一叩,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屋:“下月初三,需办一场『秋茶雅集』,邀州学几位先生与本地雅士小聚。今日便先分派些预备差事。”
  眾人闻声抬头,侍女们脸上仍掛著漫不经心,文书先生低头抠著砚台边缘,杂役们则习惯性地缩了缩脖子。
  韩明远视线落在孟泽身上,语气平淡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分量:“孟泽,你且来牵头筹备。”
  这话一出,帐房里静了一瞬。
  孟泽闻听此言,心中暗自吃了一惊,隨即反应了过来,这韩先生想来是明白了自己借著他的手將徐管家赶出雅集园之事了!
  所以,这是对自己一点小小的报復?
  毕竟,这是个横跨“文书、侍女、杂役”三拨人的差事,自己不过一个小小杂役,这差事丟给自己,不仅得罪了文书、侍女,连杂役那边自己都討不了好!
  不对!
  孟泽念头只是微微一转,便意识到此事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韩明远此人若是心胸这般狭窄,那他也干不成事情,肯定是有其他的考量。
  嗯,大约小小敲打一下自己的意思肯定是存在的,但更多的应该是看看自己有没有能力。
  此事忽然跑出来,既要看他能否打破阶层壁垒协调各方,也要看他面对轻视时是畏缩还是立得住,更要试探他是否真懂“雅集筹备”的门道!
  孟泽心头快速思索,还没有来得及回话,便听得嗤笑一声。
  这声嗤笑顿时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却是侍女中最出挑的女子,人称“莲儿”,素以得前任掌柜纵容而傲慢。
  嗤笑声后,她声音不大却刚好让周遭人听见:“让个杂役牵头?韩先生是不知道,上次他连茶盏都认不全呢。”
  此话一出,旁边几个侍女纷纷低声嗤笑。
  这看似在贬低孟泽,但实际上已经是对韩明远的威严有了挑衅之意,然则韩明远却是如若无闻一般。
  孟泽闻弦知雅意,立即拱手沉声道:“是,韩先生,学生定会办好差事。”
  此话一出,另有人急了。
  文书先生谷俊冷哼一声,道:“韩先生,筹备雅集可不是搬货扛包,邀请函的措辞、茶席的排布,都得合乎风雅,怕是……”
  话没说完,却满眼都是“孟泽不配”的意思。
  韩明远抬眼看向孟泽,轻声道:“他们说你不行,你觉得你行不行?”
  孟泽笑道:“倒也没有什么难的,学生自然能行。”
  谷俊闻言冷笑一声道:“大言不惭,你一个杂役,懂什么雅集!”
  孟泽看向谷俊,笑道:“学生虽然帮著干些杂役的事情,但不代表学生便是杂役,家父是孟家四子,学生虽然是庶出,但也是姓孟的。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办雅集之事,学生还真是略懂一二,不过却是得请先生也指点指点。”
  谷俊呵呵冷笑,道:“哦,倒是要洗耳恭听了。”
  孟泽上前一步,没有先回应谷俊的嘲讽,反而对著韩明远拱手道:“学生以为,需分三步:”
  “其一,定雅集主题。
  既是『秋茶』,当以『品新茶、赋秋诗』为主线,需先让文书先生擬三则邀请函草稿,突出『新茶自浙东运来,秋叶覆阶』的意趣……这得劳烦两位先生费心。”
  他转向文书先生,语气平和却带著敬意,“学生记得先生曾写过『茶烟绕榻秋声远』的句子,若能化用入函,定能引名士动心。”
  老秀才愣了愣,那是他去年落魄时写的残句,竟被这少年记住了?脸色稍缓,没再反驳。
  “其二,备茶席与乐舞。”
  孟泽转头看向侍女们,目光落在莲儿身上,不卑不亢道,“莲儿姐姐点茶技艺扬州闻名,雅集当日需你主泡『龙团胜雪』;
  另两位姐姐的琵琶与旋舞,可配秋诗吟唱……只是昨日我见库房里的茶碾有些鬆动,需提前修好;
  舞衣的飘带也磨破了边,得赶紧补绣,免得失了体面。”
  他没提莲儿的嘲讽,只摆事实、分职责,既点出她们的长处,又指明需补的疏漏,堵死了“敷衍了事”的藉口。
  莲儿刚到嘴边的嘲讽哽住了。
  她最在意名士们的目光,若因茶碾鬆动、舞衣破旧出了丑,传出去才是真的丟人。
  她低头摆弄著袖口,指甲暗暗掐了下绢布,眼里闪过一丝不服,却终究没再说什么。
  “其三,理场地与杂务。”孟泽最后看向杂役们,“邹金水,你带人清扫『听汶榭』的匾额,去年的蛛网结得厚,得擦亮些;
  其他人把园里的残荷清了,换上新采的木芙蓉,桌案按『品字』排布,每席配三只越窑盏——学生昨日见库房有备用的,可先清点出来。”
  杂役们见他分活具体,连细节都想到了,纷纷点头应下。
  韩明远始终没插话,只看著孟泽一圈话下来,原本鬆散的人群竟有了几分秩序。
  文书先生开始琢磨诗句,侍女们低头盘算茶器修补,杂役们已经挪步想去库房。
  末了,孟泽看向韩明远:“这些只是初步打算,若有不妥,还请先生示下。”
  韩明远端起茶盏,指尖终於离开盏沿,心下微微有些吃惊。
  他原本拋出孟泽,让文书以及侍女的矛头指向孟泽,孟泽被针对,自然会锋芒毕露的反击。
  如此一来,眾人便不会一致抵制自己这个新掌柜。
  而等孟泽与文书、侍女们针锋相对之时,自己作为和事佬直接控制大局,这样子所有人都会下意识服从自己了,如此自己便算是彻底掌控住了雅集园了。
  没想到孟泽不仅没有针锋相对,却像温水漫过石头——看似柔和,却稳稳地將各方都纳入了轨道。
  面对文人,孟泽用尊重与专业打破轻视;
  面对傲慢的侍女,他则是用“顾全其体面”的方式拿捏软肋;
  面对卑微的杂役,却是用具体指令凝聚了人心!
  这一局,孟泽接住了。
  而帐房里的晨光,似乎也比刚才亮堂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