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陪审席上也有少数几个知情人,就是那几个服役超过二十年的元士。
元士作为士官的最高级,除了薪资待遇极高外,还有多个特权和职责。
比如下班后可直接离开军营回家,比如没有强制退役年龄限制,可以一直服役到退休。
有一个平时很少被提到的义务,就是在军事审判时,至少要有一名以上的元士出席。
今天的审判来了四个元士,他们坐在陪审席的边缘地带,作为从基层爬上来的士官,他们当然清楚基层到底是个什么混乱的样子,在周围军官议论时,他们纷纷保持著沉默,面色说不出来的奇怪。
“请问原告、证人,”李武哲侧过身子,让自己也能够看到申雨锡,“被告是否解释过施暴的理由?”
出乎军官们意料,申雨锡点点头,“有。”
“是什么?”李武哲沉声道。
看得出来申雨锡很紧张,他坐在那里,不停用裤子大腿部位擦著手心的汗。
得到李武哲一个鼓励的眼神后,申雨锡鼓足勇气,“因为兵长们很明確说了...”
他回想时双眼微微闭上,又很快睁开。
“他们只有打我们,才能宣泄他们被打的愤怒,我们以后也可以跟他们一样,在新兵身上发泄回来。”
申雨锡的话一出,不管是陪审席还是法官,整个法庭都安静了下来。
这无疑於將整个韩半岛陆军中『制度暴力』展示了出来。
数秒后,辩护律师面色紧绷站了起来。
“审判长!申一等兵和证人的证词,都是未经验证的主张!”
“我已经展示过国军首尔医院的诊断书和医学影像当证据,”李武哲走回自己的位置,抓过文件举起来,“专科医生表示,这都是因为施暴导致的!”
“有证据能表明施暴者是被告?比如影像证据,”律师瞪著眼睛拍桌子,“申雨锡一等兵是逃兵!审判长,不乏存在为想要逃脱逃兵惩罚而出现的恶意指控!”
李武哲面色平淡,“证据中的就诊时间表明,被殴打时申雨锡一等兵是在自己的小队里,他还会被谁殴打?”
“也可能是自残,军检察官没有排除自残的可能性。”
李武哲再次打开一份牛皮纸文件袋,“我还要提出诊断书,是申一等兵的精神科诊断书!”
“一年前,也就是申雨锡逃营前的半年前,因遭受严重虐待殴打,申雨锡一等兵为此受到严重的精神创伤,在训练中被以多种理由处以惩罚,我方额外提交对他们滥用宪兵职权的指控。”
五个义务兵毕竟也只是普通人,没请来多厉害的律师。
律师看上去已经在据理力爭,努力想要让证据无效化,可明面上的局势还是在一直往李武哲这边倒,更別说暗地里法官早就被那些將军们警告过,要公正审判。
儘管法官明白,这次审判过后,很可能军中要出现巨大浪涛了,但他还是拿起锤子敲了敲,开口道:“驳回被告代理人申诉,检方提交证据有效,这是本案非常重要的一部分,被告代理人不要在这一点上继续申辩,审判继续。”
在確认了证据有效后,此案也就没有过多的爭辩余地了,李武哲嘴角微微勾起,转身看向审判长,“施暴虐待是破坏他人身心的重大罪行,因此请求庭上从重量刑!”
审判长看著面前摊开的一页又一页的证据,望向辩护律师,“被告代理人是否还要提出其他主张及相关证据?”
在確认辩护律师无计可施后,审判长略一斟酌言语,便沉声说道:“在討论过后,检方提交的证物以及相关证人证词无任何异常,本庭决定採用证据,並处以以下量刑。”
“身为宪兵队上级,把指挥监督后辈当作机会,確认被告滥用宪兵职权行为以及虐待行为属实,因此根据军法第六十二条第一项滥用职权及虐待,军法第二百六十条第一项第二號履行职务时对军人施暴,刑法第二百六十条第一项施暴虐待行为,处以被告五人六年有期徒刑。”
在场的两个证人和申雨锡,都露出激动的表情。
在他们高兴之余,审判长继续开口:“虽虐待属实,確定原告为被迫逃离军队,根据刑法第四百三十五条,原告为被迫逃离而不是非自愿逃离,仍需承担法律责任。”
申雨锡面色如常,反倒是两个和申雨锡关係好的证人面色大变,“怎么有这样的道理?!”
李武哲给他们一个安抚的眼神,微微冲他们摇头,他们这才安静下来。
並非李武哲没有尽力,只是韩半岛目前的法律没有一条可以替申雨锡完全脱罪。
服兵役是韩半岛的绝对义务,被迫逃离不能豁免,但法官可以酌情减轻刑罚。
“原告申雨锡一等兵需补足剩余服役时间,並额外承担两年的服役义务。”
这已经是不算惩罚的惩罚了。
宣判完成,这一整场审判就完成了,李武哲去后台换好衣服,在走廊里被申雨锡三人拦住了。
“军检察官!”这三个穿著作训服的一等兵站在李武哲面前敬礼,“团结!”
李武哲微笑著回礼,將他们的感激看在眼里,也注意到门口有记者在拍。
记者们虽然没有进来,但军事法院的大门是扇玻璃门,根本拦不住他们的镜头。
“谢谢您,”申雨锡扶正头上的军帽,眼中含泪,“是真心的。”
李武哲注意到身后有人跟著自己,正是那位大校军需参谋李宰锡,李武哲伸手拍拍申雨锡,朝三人鼓励了几句。
便在镜头里带著两个安佑锡和赵南庆两个搜查官,不动声色快步离开。
一出军事法院,他们就被围在这里的记者们堵住,后面的李宰锡也没有办法跟上来,只能止步在军事法院大门。
“李武哲军检察官!”
他出来的比较慢,检方胜诉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记者们没有问多余的消息。
李武哲转头看看四面八方的镜头,只感觉这次的记者们可比上次热情多了,也是感受到眾星捧月的滋味了。
“军检察官!请您对此案的看法是什么?”
李武哲沉思了一会,周围的记者们都安静下来,等著李武哲重新开口。
半晌后,李武哲抬起头面对镜头,他恳声道:“我认为是士兵们组成了军队,而军队有义务要保护士兵,也有拯救士兵的义务。”
“我希望士兵们在遭遇不公时,要大胆通过內部举报或向军事法庭申诉,不要做出危害自己的事情。”
“我可以向诸位保证,我会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