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渊蹲下身,平视著她的眼睛,“康宝琪,死很容易,活著赎罪,更难,端木宏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他在里面,总需要有人惦记著,安排著,盼著送他最后一程。”
康宝琪的瞳孔猛地一缩,泪水终於决堤而出。
邢渊的声音清晰平稳:“端木紫用死逃离了痛苦,但她更想你活著,替她看看这个她没看完的世界,也替她照顾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香江没有死刑,你在里面好好表现,爭取减刑,活著出来,替她给端木宏送终,也给自己留一个安享晚年的机会,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康宝琪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著,泪水汹涌,死死咬著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邢渊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站起身冷然道:“带走,送医院处理枪伤,严加看管。”
阿辉与马军,立刻上前,小心地架起康宝琪。
至於马伟森,等鑑证科的伙计来慢慢收拾……
夕阳的余暉透过百叶窗,在油尖警署重案组办公室地板上拉出奇妙光影。
邢渊正打著哈欠走向自己的办公桌,一个带著点八卦的女声突然响起。
“邢sir,”接线员朱素娥凑了过来,神秘兮兮压低声音,脸上表情曖昧,“刚才…有个声音好好听的靚女打电话来哦,问你今晚回不回去吃饭呢~”
邢渊脚步一顿。程乐儿?
他这才猛地想起,自己忙得连午饭都没顾上吃!
“知道了,你该下班了吧。”邢渊轻咳一声,打发走了满脸八卦相的朱素娥。
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邢渊看到桌上那个崭新的保温饭盒,打开盖子,叉烧、青菜、煎蛋,虽然早已凉透,却依然摆放得整整齐齐,色泽诱人。
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凉掉的叉烧送入口中,慢慢咀嚼著,味道依旧不错,只是少了刚出锅的热气。
一边吃著,邢渊一边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通了家里的號码。
“餵?阿渊?”程乐儿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著几分期待和关切。
“嗯,是我。”邢渊咽下一口叉烧,声音温和,“还在忙,不用等我吃饭了,你自己先吃。”
“哦…好的,知道了。”程乐儿声音里有一丝失落,但很快又调整过来,“那你…记得吃饭啊。”
“嗯,知道了。”邢渊轻声应著,目光落在饭盒里的菜餚上,语气自然地补充了一句,“中午的便当,很好吃,辛苦你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隨即传来程乐儿压抑著喜悦的声音:“你喜欢就好!那…你忙吧,注意身体,我先掛了。”
尖沙咀公寓里,程乐儿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想像著他认真吃完自己做的午餐的样子,抱著饭碗,对著空气傻笑了好一会儿。
邢渊这边刚扒拉了几口冷饭,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肥沙一手扶著腰托,一手扶著门框,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渊…渊哥,大案子!大案子啊!”肥沙声音都带著颤。
邢渊抬了抬眼皮,继续吃饭:“什么案子把你激动成这样?腰不疼了?”
“疼也得来啊。”肥沙凑到桌前,压低声音,“刚收到风,云来茶楼今晚有军火交易,总署重案组的人已经过去布控了,那可是咱们地头!”
军火交易?云来茶楼?
邢渊咀嚼的动作慢了一拍,这名字…有点耳熟。
邢渊夹起一根青菜,“总署重案组都去了,咱们就不凑热闹了,容易惹一身腥。”
他抬眼看了肥沙一眼,带著点讚许,“不过,肥沙,你这消息確实够灵通,这些线人路子,好好维繫,以后就是我们破案的关键。”
被邢渊夸奖,肥沙顿时眉开眼笑,腰似乎都不那么疼了。
但他显然还有更多想法:“渊哥,话是这么说,可这次带队的是袁浩云那傢伙啊!每次案子都搞得鸡飞狗跳,跟拆楼一样!咱们过去,哪怕只是帮他稳住现场,控制下局面,那也是大功一件啊!”
邢渊手中的筷子猛地顿住!
脑海中瞬间闪过明心医院抓捕周伟生杀手的情景,再联繫到云来茶楼、袁浩云!《辣手神探》的剧情如潮水般涌现——
那个疯狂的杀手强尼,医院里的血腥屠杀,还有袁浩云在混乱中枪杀了臥底的悲剧...
云来茶楼根本就是个火药桶,自己带人过去,万一卷进去,枪林弹雨不说,最后要是再摊上袁浩云误杀臥底这种事,背锅的肯定是他们这些“协助”的地头蛇!
“肥沙。”
邢渊放下筷子,淡然看向肥沙:“你想过没有,这种由总署重案组主导的大行动,就算我们去了,最后行动成功,功劳簿上大头是袁浩云,是总署,我们顶多捞个『协助』的名头,分点残羹冷炙。”
他盯著肥沙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可一旦出了紕漏,行动失败,到时候,这口又黑又沉的大锅,铁定会扣在我们油尖警署头上!扣在我们重案组头上!你和我,谁都跑不掉!”
肥沙额头瞬间渗出冷汗,他只想著分功,却完全忽略了行动失败的风险,尤其是袁浩云那个“灾星”在场的情况下!
“渊…渊哥…”肥沙声音都虚了,“是我蠢,我太急躁了,只想著功劳,没想后果,差点害了大家,渊哥,我…我错了!”
邢渊拍拍肥沙肩膀:“安心养伤,有重要消息直接call我,身体养好了,有的是硬仗要打。”
“是!渊哥!我明白了!”肥沙这次是真的安心了,腰杆都挺直了些,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办公室。
送走肥沙,邢渊坐回椅子上,看著还剩一半的冷饭,却没了胃口。
一旦云来茶楼变成修罗场,最后收拾烂摊子的任务,百分百会落到油尖警署头上,到时候黄胖子肯定暴跳如雷,自己作为重案组组长,首当其衝。
与其被动挨骂,不如主动出击,提前给署长打好预防针。
邢渊拿起电话,直接拨通了署长办公室的內线。
“餵?哪位?”黄炳耀声音传来,背景似乎有点嘈杂。
“署长,是我,邢渊,有件事向您匯报一下。”邢渊声音沉稳,“刚收到风,总署重案组那边,袁浩云督察带队,在我们油麻地地界的云来茶楼布控,目標疑似军火交易。”
“袁浩云那小子又搞什么大动作?”黄炳耀明显提高了警惕。
“是的,署长。”邢渊给到一丝“忧虑”。
“这案子水恐怕很深,又是总署主导,万一…我是说万一,现场出了什么岔子,行动失控,我们靠得太近,很容易被拖下水,最后这『协助不力』的锅…”
黄炳耀可是老油条,很容易理解邢渊话里的含义:“嗯…阿渊,你考虑得很周全,这帮总署的傢伙,招呼也不打一个就在我们地头搞事!我找黄启发说道说道,不过…”
黄炳耀话锋一转,“案子在油麻地,完全不闻不问也不行,这样,你派人盯著,摸清行动情况,万一出事,我们匯报也有底,记住,低调!別用重案组名义!”
“明白,署长!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邢渊心领神会,黄胖子的意思很明確:功劳可以不要,但黑锅绝对不能背,情报要掌握,姿態要低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