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室里还残留著设备运行的低鸣。
空调风扫过堆叠的隔音，带起细微的灰尘在光束里浮动。
赵凯指尖敲著调音台边缘，听完《唯一》的完整小样。
“这小子……”他心里暗嘆，看向倚在录音棚玻璃前的年轻人。
对方穿著简单的白t恤，袖口隨意卷到手肘，明明是初出茅庐的年纪。
眼神里却透著一股与年龄不符的篤定。
李建这步棋真是走对了。
赵凯暗自庆幸，当初好友把陆燃推过来时，他还想著不过是多一个试错的新人。
没成想竟是块能砸出巨响的金子。
“曲的收尾，要不要加几处延长音？”赵凯拿起桌上的谱子，语气里带著探討的意味。
他刻意放软了姿態，与其说是老板对艺人，不如说是两个音乐人在交流。
在真正的好作品面前，身份界限早已模糊。
陆燃抬眼，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轻轻摇头：“不用。”
记忆里的原版就是这样乾净利落，多一分则赘，少一分则憾。
他不懂复杂的编曲技巧，稳妥起见，復刻才是最优解。
“贝斯保持低频长音就好，用持续音托著和声，够了。”
赵凯对著谱子默哼了两遍，最终頷首：“行，就按你说的来。”
本来就已经是九成的成品，锦上添反倒可能弄巧成拙。
他转身要招呼编曲，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过两天安排录音，mv的事考虑过吗？公司能挤出预算。”
小公司的好处就在这儿。
没有层层审批的桎梏，全公司的资源如今都像向日葵追著太阳似的，围著陆燃一个人转。
陆燃望著棚里的麦克风，轻笑一声：“拍mv没必要，又不是k-pop那样靠舞台动作加分。”
他顿了顿，指尖指了指录音棚。
“不如就拍录音棚实录吧。营销上可以搞点样，比如播放量破多少，或者转发评论达標，就发录音室絮当福利，粉丝应该会买帐。”
赵凯闻言笑了，眼角的细纹挤成几道沟壑：“这主意不错，让邰怡去盯。”
摸出烟盒抖出两根烟，递了一根给陆燃。
后者接过来夹在指间，点火时动作熟练，烟雾却只在唇齿间打了个转就缓缓吐。
陆燃抽菸，却从不过肺。
尼古丁的薄雾在两人之间瀰漫开来。
赵凯深吸一口，菸蒂明灭间，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
“那些热门综艺，我託了不少关係，人家一听我们公司的规模，都含糊其辞。”
他瞥了眼陆燃，语气半真半假：“我这边肯定继续想办法，但这过程……怕是得磨一阵。”
这话半是诉苦，半是试探，有点老板对下属的软施压的意思。
陆燃却只是弹了弹菸灰，嘴角噙著若有若无的笑意：“急不来。”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这种话听听就好。
他和公司本就是利益共同体，他拿出作品打响名气。
赵凯跑前跑后疏通关係，本就是各司其职，谈不上谁欠谁。
他不嫌弃这家小公司眼下的窘迫，毕竟陆燃有的是时间。
《唯一》一旦发布，陆燃有十足的把握人气会呈几何级增长。
到时候別说综艺邀约，光是商演就能接到手软。
按现在的行情，一场二三十万，赚钱似乎也没那么难。
但陆燃的野心不止於此。
他要做的是像jj、肥伦，像那些能在鸟巢开唱的歌手。
要让演唱会门票在预售通道开启的瞬间就被抢空。
要让自己的名字响彻整个华语乐坛。
不然，重生一回，带著这满脑子的金曲库，岂不是太浪费了？
赵凯看著陆燃眼底一闪而过的锋芒，忽然觉得刚才那点卖惨有点多余。
这年轻人心里的秤，比谁都清楚。
和赵凯道別后，陆燃走出了公司写字楼。
午后的阳光有些晃眼。
他抬手挡了挡，风里卷著街边小贩的叫卖声，混著汽车鸣笛，是城市里最寻常的喧囂。
最近確实清閒，邰怡正忙著筹备粉丝见面会，规模不大。
只敢定一两百人的场地，这是怕场面冷清，空著座位反倒更尷尬。
拐进公司附近的麵馆，玻璃门上的风铃叮噹作响。
陆燃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份牛肉麵。
店里人不多，几张桌子散著热气。
酱油和牛肉汤的香气漫在空气里，踏实又温暖。
很快，一大碗牛肉麵端了上来，红油浮在清亮的汤麵上
几片薄厚均匀的酱牛肉搭著翠绿的香菜，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窗玻璃。
陆燃拿起筷子，没在意周围投来的几眼好奇目光。
他巴不得被认出来，眼下这点知名度，连三流艺人都算不上。
离大眾眼熟还差著十万八千里。
吃麵的间隙，点开微博。屏幕的光映在他眼里，指尖在虚擬键盘上敲得飞快。
陆燃向来不避讳媚粉，每天雷打不动抽出一个小时回复评论。
这是陆燃给自己定的规矩。
对刚起步的新人来说，第一批粉丝就是根基，得像侍弄幼苗似的细心。
“哥哥最近有什么新计划呀？发了歌就没动静了，这公司也太不靠谱了吧！”
这条评论被顶在最前面，后面跟著一串附和的委屈表情。
陆燃夹起一筷子麵条，吹了吹热气，放下筷子回復。
“在准备新单曲啦，还有粉丝见面会在安排～到时候要多多支持呀[爱心]”
末尾的爱心符號像颗小，甜得恰到好处。
他顺著评论区往下翻，看到有人说“好想抱抱哥哥”。
陆燃乾脆连发了二十多个抱抱的表情，刷屏似的占满了屏幕。
若是到了见面会现场，陆燃知道自己只会更过分，毕竟原身几年练习生生涯，可悬的不少。
握手时多停留两秒，对视时弯起眼睛笑，该有的仪式感绝不会少。
地基打不牢，楼盖得再高也会塌，这点比谁都明白。
“啊啊啊被回復了！！期待新单曲！可是要上学去不了见面会[哭哭]”
刚发出去的回覆很快得到了回应，字里行间全是雀跃的遗憾。
陆燃看著那个哭脸表情，指尖顿了顿，回復。
“先好好念书呀，等你有空了，我们总会见面的。”
温柔又篤定的语气，像是在和对方拉鉤。
他能想像到屏幕那头。
那个或许还穿著校服的小姑娘看到回復时，眼里会亮起怎样的光。
正低头喝汤时，手机屏幕上方弹出一条微信通知。
陆燃隨手划开，看到是小姨李依桐发来的消息：“有空给我回个电话。”
他抬眼看了看窗外，阳光正好，时间也充裕，便直接点开语音通话。
铃声没响两下就被接起，李依桐的声音带著標誌性的中低音。
像大提琴的弦被轻轻拨动：“吃饭了没？”
“在麵馆，吃牛肉麵呢。”陆燃用筷子挑著碗里的葱，语气里带著点刚和粉丝互动完的轻快。
“又吃这些，能不能正经点吃饭。”
李依桐嗔怪了一句，话锋却很快转了：“徐姐那边还是想签你，你考虑考虑？”
陆燃舀了勺汤送进嘴里，热度熨帖著喉咙：“我不是已经签公司了吗？”
“不一样，”
李依桐的声音在听筒里清晰起来，带著几分认真。
“她只想要你的影视约，你跟赵凯那边签的又不是全约，不衝突的。”
顿了顿，李依桐语气里添了些劝说的意味。
“你那公司能给你什么？就最开始营销了两天，现在一点资源都见不著。
徐姐手里有个男二號的本子，挺適合你的，音乐影视两边抓，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