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姐,你怎么把盖头掀了?不吉利啊!”
裴云箏刚揭了大红盖头,紫苏便衝上前来阻止她,“陆公子接亲的轿就快到了,你快盖上!”
裴云箏看著眼前这张稚气又熟悉的脸蛋,眼底神色错愕又茫然,“……紫苏?我、你怎么还活著?”
她记得,儿子下葬那日,她去书房找夫君陆庭洲,却撞破妹妹裴若雪跟他偷情。
从二人谈话中她才知道,自己儿子不是陆庭洲亲生,儿子溺水身亡也是这对姦夫淫妇害的!
得知真相,她发疯一般衝进书房,用金釵刺穿裴若雪的喉咙,而她也被陆庭洲活活掐死。
可是眼下,她怎么会穿著一身嫁衣坐在闺房的床上?
当初因为儿子落水被问责杖毙的紫苏,怎么也活过来了?
“小姐,今日是你跟陆公子大喜日子,你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大喜之日?
这是六年前,她与陆庭洲成婚那天!
裴云箏脑袋『轰』的一震,险些站立不住。
难道是老天爷知道她的愤恨与不甘,给了她重新来过的机会?
想著,她起身快步衝到梳妆檯前,抓起铜镜看向镜中的自己。
镜中人儿十四五岁的模样,在大红嫁衣的映衬下,面容娇嫩,如新月生晕,杏眸清莹,唇红齿白,美艷中透著几分灵动。
上一世,她嫁给陆庭洲后,为了侯府日夜操劳,熬坏了身子,早就有未老先衰之象,而镜子里的这张脸又变回她出嫁前的模样了。
她定定看著镜中的自己,眼波微动,最终定格在大红嫁衣上。
她果然回到了六年前,回到了她嫁进永定侯府的那一天!
其实这个时候,她已经有身孕了。
她母亲是江南首富的独女谭淑韵。
而永寧侯府日渐败落,侯府世子陆庭洲知道谭家富可敌国,便盯上了裴云箏嫁妆,娶她无非是想吃绝户。
他跟裴若雪本是一对,裴若雪是姨娘生的,虽然被养在谭淑韵名下,却一直嫉妒裴云箏。
在陆庭洲把计划告诉裴若雪后,裴若雪担心他娶裴云箏会假戏真做,便在两个月前的春日宴上对裴云箏下药,害她失身。
上辈子裴云箏以为孩子就是陆庭洲的,不仅对他掏心掏肺,还不断拿自己嫁妆贴补侯府,最终她非但没护住儿子,自己也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大概是老天爷看不下去她被渣男贱女骗得团团转,给了她重新来过的机会。
想明白一切,裴云箏彻底冷静下来。
“小姐,快看那里!”
裴云箏扭头,顺著紫苏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有一支细长的竹筒捅破窗户纸,探进房內,竹筒口冒著裊裊烟雾。
是有人在往她房里吹迷烟。
裴云箏记得,她上轿进侯府拜天地入洞房,都很顺利。
可是眼下却横生枝节。
在这个节骨眼上,究竟是谁用迷药来对付她?
为了弄清楚对方的目的,她將计就计,悄悄对紫苏耳语了几句。
紫苏心领神会,跟她一起假装晕倒。
嘭!嘭!
隨著两道闷响,房门被人打开。
裴若雪走进来,看著地上昏迷不醒的主僕,立刻吩咐身后的人,“绿柳,关门,把裴云箏这身嫁衣给我扒下来!”
清晨,裴若雪睁开眼,在得知陆庭洲与裴云箏今日大婚时,她便意识到自己重生了。
上一世,裴若雪爱惨了陆庭洲。
为了给他铺路,她亲手把嫡姐裴云箏推到他身边,最终被裴云箏刺死。
这一世,她不要再偷偷摸摸,像个见不得光的外室。
陆庭洲爱的人本来就是她,她要顶替裴云箏嫁进永寧侯府,改变自己惨死的命运!
至於裴云箏,婚前有孕,行为不检,就等著身败名裂吧!
在绿柳的帮助下,裴若雪很快便换上裴云箏的嫁衣。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纷杂的脚步声。
“喜娘来接人了!”
绿柳紧张不已,低头瞥过脚边昏迷不醒的二人,请示道,“二小姐,她们要如何处置?”
“紫苏是裴云箏的心腹,她若不送嫁,府里的人定会怀疑新娘的身份,把她弄醒。”
裴若雪说完,眼珠一转,想到了什么,迅速走到裴云箏的梳妆檯前,从妆奩里翻找出一只成色极好的翡翠耳环。
裴若雪心下一喜,紧紧把这只耳环攥在手心里。
隨即她替自己盖上大红盖头。
她与裴云箏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五官有些相像,身形更是几乎一模一样,如今她换上嫁衣,只要她不出声,就算是跟裴云箏最亲近的丫鬟也认不出她。
“是!”
绿柳將『昏迷』的裴云箏拖到屏风后头,又掏出一个药瓶凑到紫苏鼻子底下,紫苏果然幽幽转醒。
当目光对上绿柳那张大饼脸,她揉了揉眼睛,故作惊讶地开口,“绿柳,你怎么在我家小姐房间里?”
小姐刚才特意叮嘱,让她好好陪裴若雪和绿柳演一出大戏。
绿柳眼神闪了闪,按照裴若雪交代她的话,回道,“侯府接亲的轿已经到了,老爷和夫人让我过来催你们。”
紫苏眼角余光朝屏风方向瞄了一眼,点头道,“好,我马上送小姐出门。”
裴若雪被盖头挡著脸,手指朝屏风后头点了点,示意她把裴云箏处理掉。
绿柳回了她一个眼神,待她们被喜娘接走,便关上房门,绕到屏风后头。
裴云箏躺在地上听著她们的对话就猜到,她的好妹妹也重生了。
既然她主动抢亲,那自己当然要成人之美,把陆庭洲那个人渣让给她。
等她成了永寧侯府的当家主母就知道,永寧侯府根本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光鲜亮丽。
上一世侯府的风光都是裴云箏把嫁妆贴补进去,劳心劳力经营铺子庄子得来的!
绿柳站在屏风边,在地上没瞧见裴云箏的身影,震惊不已。
“咦,人呢?”
咚!
她正想去找人,刚要转身,后脖颈突然一痛,便被敲晕过去。
裴云箏一身白色中衣,站在屏风旁冷冷盯著被自己劈晕的人,左手慢慢抚上平坦的小腹。
上辈子临死前,她才得知儿子是被绿柳推下水的,那么冷的天,那么冰的水,她不敢想像儿子落水的时候有多痛苦。
今日绿柳送上门,她终於能替她那早逝在冬夜的儿子报仇雪恨了。
裴云箏瞥过倒在地上的绿柳,走到衣橱前挑出一件平日里穿的衣裳。
穿戴整齐后,她拖著晕死过去的绿柳去了裴家祠堂。
今日是大喜日子,国公府上下都跑去凑热闹送新娘子了。
裴云箏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祠堂。
她看向一排排刻著祖先名讳的牌位,跪在香案前拜了拜,“不孝女云箏已有两个月的身孕,虽不知孩子父亲是谁,但这个孩子身体里有一半流著咱们裴家的血,裴氏各位先祖受个累,替我护他周全吧。”
拜完先祖,裴云箏起身走到桌案前,拿火摺子点燃烛台上的蜡烛。
她瞳孔里映著烛火,隨即眸光一沉,毫不迟疑地將蜡烛丟向列祖列宗的牌位。
烛火很快將木质牌位点燃,顺著陈旧的布幔攀爬,直躥上屋顶的横樑,速度快得惊人。
过了没一会儿,祠堂的牌位就被火舌完全吞噬。
前世她不止一次祈祷列祖列宗保佑她的孩儿,可是辞儿还是离她而去。
重新活过来,她认清事实,求人不如求己。
路都是靠自己走出来的。
唯有自己强大,才能护住所爱之人!
裴云箏扫了一眼被她丟在香案底下的绿柳,毫不犹豫地走出祠堂。
转身的瞬间,她还顺手把门关上。
等到火焰从门窗喷涌而出,她才扯开嗓子大声呼救,“来人啊!祠堂走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