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归云村。
暮色四合,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片静謐之中。
蜿蜒曲折的乡间小道上,出现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两人背著一大一小两个背篓朝村子最南边的小院走去。
“娘亲娘亲,你看贺大娘家的鹅又乱跑啦!”
说话的小奶娃瞧著四五岁的年纪,穿著青山色的小袍子,身上背著个同色系的小挎包,头髮扎成拳头大的揪揪,束在脑袋顶。
此时,他仰起白嫩嫩的小脸蛋,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呀眨,瞧著灵动可爱,“看到大鹅,孩儿诗性大发,想作诗一首送给您!”
裴云箏低头看向面前的小傢伙,心头不禁一软。
眼前这个孩子就是裴云箏生下的儿子裴小辞。
五年前,她借烧毁祠堂除掉了前世推她儿子落水的绿柳,並且与紫苏打配合,暗中调包了嫁妆。
裴若雪跟陆庭洲成亲第二日得知嫁妆与礼单不符,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她著了裴云箏的道,总算確定裴云箏也重生的事实。
於是,她抢先捅破裴云箏未婚有孕一事。
裴云箏以为宠她的父亲和爱她的祖母会狠狠惩戒害她失身的裴若雪。
谁曾想,他们只担心裴云箏累及族人,会让裴氏顏面扫地,甚至想在安国公府沦为京城笑柄之前,將她秘密处决。
是她娘亲交出了掌家钥匙,自请住到京城外的庄子上,才保住了她。
那一刻,裴云箏才深刻地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父亲和祖母从前对她的宠爱不假,可他们宠的是她国公府嫡女的身份。
像她这样的名门闺秀生来便是为了维繫家族利益。
即便身为国公府的嫡女,一旦失去利用价值,下场就是被拋弃。
“娘亲?娘亲?你有听孩儿说话吗?”
裴云箏收回神思,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你要吟诗?好啊,说来听听。”
这五年,他们母子俩一直生活在归云村。
期间,裴家从不曾派人看望裴云箏母子一眼,仿佛早已忘了他们的存在。
由於裴小辞早產,身体孱弱,三天两头地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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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云箏为了儿子,拜了一位告老还乡的太医为师,潜心钻研医术。
老太医见裴云箏有天赋,便毫无保留地將医术传授给裴云箏。
自从老太医去年离世后,归云村里谁有个头疼脑热,都会找裴云箏。
昨日,村头贺大娘家的阿黄跟山里野猪干架,弄折了一条腿。
她跟裴小辞这么晚回来,就是上山採药给贺大娘家的阿黄治伤。
前世她作为永寧侯府的当家主母,一心扑在內宅事务上,忽略了儿子。
为了弥补对儿子的亏欠,重生后她日日陪伴儿子成长,受儿子的影响,她性子也不像从前那般沉闷了。
此时,裴小辞在自家娘亲的注视下,双手往身后一背,摇头晃脑地开始吟诗,“鹅鹅鹅,曲项刀一割,白毛烫开水,红掌卤一锅!”
背完,他一脸得意地扬起小脸蛋,大眼睛眨巴眨巴,“娘亲,我作的诗是不是文采斐然独具一格呀?”
“跟我上山採药的时候,你说你《论语》《孟子》《大学》《中庸》都能倒背如流,结果就这?”裴云箏瞧著儿子古灵精怪的小模样,慢条斯理地捲起衣袖,冲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裴小辞捂住屁股,机警地往后退了几步,跟裴云箏拉开距离,“娘亲,我要是过去,你能保证不揍我吗?”
裴小碗虽说早產体弱,但是淘气得很,三天不打就敢上房揭瓦。
今天为了凑热闹,他夸下海口说已经把书上內容一字不落地背完了。
裴云箏自然不能如此纵容他,“我只能保证不打脸。”
挨过打的朋友都知道,就算是打屁股这种肉多的地方,没个两三天也是好不了的。
“救命啊!有人打小孩啦!”
裴小辞大眼睛乌溜溜转了转,抬起小胖手护住脑袋,拔腿就往自家院子里跑。
然而,他跑进门还没走几步,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哎呀!”
小傢伙当场被绊倒,还好倒在一个肉垫上才没摔个狗吃屎。
裴小辞伸手左摸摸右摸摸,当意识到身下的肉垫有鼻子有眼的,立刻尖叫出声,“啊!娘亲,咱家院子里有个死人!”
死人?
裴云箏听到院中儿子一惊一乍的叫唤,连忙加快脚步。
她还没迈进门槛,就有一股若无似有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院子里没有明灯,借著淡淡月光,裴云箏勉强辨认出脚边的地上有一串尚未凝固的血跡。
再抬眸,她就看到裴小辞扑过来,小胖手指著地上的黑影,“娘亲,死人在那里!”
裴云箏扫过儿子如临大敌的表情,心下也生出警惕。
她瞧著地上的黑影,迟疑片刻,走过去拿脚踢了他几下,“喂!醒醒!”
地上的人穿著夜行衣,黑灯瞎火的,看不出来哪里受伤了。
不过,裴云箏踢了他几脚,对方都一动不动,毫无反应,看样子確实像是断气了。
她略一沉吟,低头吩咐儿子,“小辞,去拿把铁锹来。”
此人深更半夜潜入他们家,还穿著见不得人的夜行衣,肯定不是好人。
既然人已死,为避免节外生枝,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把尸体埋了。
“好勒!”
裴小辞得到指示,迈开小短腿,躂躂躂跑进厨房。
裴云箏站在那里,思考要不要把『尸体』烧了再埋。
就在这时,她突然瞟到地上的『尸体』动了一下。
他、怎么动了?
不会还没死透吧?
裴云箏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眼。
她迟疑了一下,慢慢凑近过去,想一探黑衣人的鼻息。
然而,裴云箏刚弯下腰,黑衣人蒙面黑巾后的眼眸突然睁开。
裴云箏被嚇了一跳,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已经出招。
动作又快又狠,丝毫没有给人反应的机会。
黑衣人一手扣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直接扼住她纤细的脖子。
“別动,否则我拧断你的脖子!”
低沉的嗓音沙哑急促,裴云箏从他紊乱的呼吸断定,此人伤得不轻。
她眼珠转了转,一脸惶恐地开口,“好汉饶命!不管你想劫財还是劫色,我保证配合!”
劫財劫色?
她想得美!
男人听著她没骨气的话,冷嗤一声,“家中有没有酒和剪刀?”
“有有有!”
裴云箏忙不叠点头,瞥过他左腿还在流血的伤口,又补充一句,“你伤得不轻,如果不及时把伤口里的断箭取出,这条腿就要废了!我略懂医术,可以替你医治,还请好汉手下留情!”
“那便劳烦……”
“坏蛋!放开我娘亲!”
咚!
隨著一声闷响,男人后脑勺猛地一痛,掐著裴云箏的手便跟著鬆开了。
他頎长的身形晃了晃,整个人无力地栽倒在裴云箏肩头。
“男子汉大丈夫欺负女人算什么本来,有本事冲小爷来啊,小爷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裴小辞拖著铁锹刚走出厨房,就看到自己娘亲被黑衣人挟持了。
他顿时不淡定了,举起比他人还高的铁锹,就冲男人后脑勺挥过去。
男人毫无防备,直接被铁锹拍晕。
“哇呀呀!再吃小爷一锹!”裴小辞打完一下觉得不解气,使出吃奶的力气再次抡起铁锹。
裴云箏见儿子还要动手,一把抓住铁锹,出声阻止他,“小辞,快住手!”
裴小辞瞪著趴在他家娘亲身上的男人,英勇地握起拳头,“娘亲別怕,有我在,绝不会让坏蛋欺负你!”
裴云箏指了指脚边的黑衣人,“你刚才一铁锹下去,已经把人打得没知觉了。”
“啊?他这下不会真死了吧?”
裴小辞瞅了瞅倒在裴云箏身上的高大身影,握著铁锹的小手一下子鬆开了,慌得说话都磕巴了,“娘、娘亲,我是不是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