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卯时,南京承天门外,车马早已备好。
徐牧身著石青色官袍,站在马车旁,看著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三人收拾妥当。
朱高煦脸上满是按捺不住的兴奋:“终於能离开这破地方了!等回了北平,我定要让父亲带我去草原上好好骑几天马!”
朱高炽看了一眼朱高煦:“二弟,慎言!”
朱高煦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
而朱高炽则是仔细检查著行李,叮嘱下人將书籍、衣物安置妥当,眉宇间虽有喜悦,却仍保持著沉稳。
朱高燧牵著朱高炽的衣角,眼神里满是对北平的憧憬,时不时抬头看看天色,催促道:“大哥,我们快走吧,我想早点见到父亲。”
徐牧赶来:“可是准备好了?”
朱高炽行了一礼:“世叔!”
徐牧笑著点头:“好了,都上车吧,我们儘早启程,爭取早日抵达北平。”
就在三人即將登上马车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一队骑士疾驰而来,为首之人身著緋色官袍,面容刚毅,正是徐达长子、魏国公徐辉祖。
他勒住马韁,马鞭一指徐牧,厉声喝道:“徐牧!站住!谁准你带三位世子离开南京的?”
徐牧心中一沉,没想到徐辉祖会突然出现拦阻。
这货也是铁了心的想要跟朱棣对抗到底的。
他上前一步,拱手道:“魏国公,陛下已恩准我护送三位世子回北平,这是陛下的旨意,还请国公让开道路。”
“旨意?”
徐辉祖冷笑一声,翻身下马,走到徐牧面前,眼神锐利地扫过三位世子:“陛下怕是被你矇骗了!朱棣素有野心,如今朝堂削藩,他更是蠢蠢欲动,这三位世子留在南京,便是牵制他的最大筹码,怎能轻易放回去?”
徐牧皱眉:“魏国公,此乃陛下的旨意!”
徐辉祖冷笑:“陛下的旨意又如何?徐牧,你身为徐家人,难道不清楚朱棣的为人?今日这三位世子,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带走!”
朱高煦闻言,顿时怒了,猛地拔出腰间弯刀,就要上前与徐辉祖理论:“你胡说!我父亲忠心耿耿,怎会有野心?你敢拦我,信不信我……”
“高煦!住手!”
徐牧按住朱高煦的手臂,低声喝道,“不可无礼!魏国公是长辈,又是朝廷命官,不得放肆!”
朱高煦虽满心不服,但是也不敢造次。
徐牧转头看向徐辉祖,语气坚定:“魏国公,陛下的旨意白纸黑字,我只是奉旨行事。你若有异议,可去宫中向陛下进言,怎能在此拦阻?莫非你想抗旨不尊?”
“抗旨?”
徐辉祖脸色涨红,语气却丝毫不退:“我这是为了朝廷安危!朱棣若得回三位世子,没了后顾之忧,定会加速谋反,到时候天下大乱,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今日我便是拦著,也绝不会让你带他们离开!”
双方僵持不下,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议论纷纷。
徐牧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若事情闹大,不仅会耽误启程时间,若是生出了变故可就不好了。
他深吸一口气,提高声音道:“魏国公,我敬你是长辈,也明白你是为了朝廷著想。但陛下已有决断,我身为臣子,只能遵旨行事。你若执意拦阻,便是公然违抗圣旨,届时不仅你会获罪,还会连累徐家满门!你可想清楚了?”
徐辉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知道徐牧的话並非危言耸听,违抗圣旨乃是重罪,可他实在放心不下让三位世子回到朱棣身边。
……
……
皇宫文华殿
朱允炆正与齐泰、黄子澄、方孝孺商议削周王的细节,案上摊著各地藩王的名册。
殿外传来侍卫的急报,朱允炆接过奏报一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猛地將奏报拍在案上,青瓷茶杯被震得发出脆响。
“荒唐!简直是荒唐!”
朱允炆站起身,踱著步子,怒不可遏地看向三位文臣:“徐辉祖竟敢在承天门外拦阻徐牧,不准三位世子出京!朕的圣旨,他也敢违抗?这些勛贵,一个个都把自己当回事了,真以为朕不敢治他们的罪吗?”
齐泰连忙起身拱手:“陛下息怒,徐辉祖此举虽鲁莽,但也是担心燕王生变,未必是有意抗旨。”
“担心?”
朱允炆冷笑一声:“他若真担心,便该入宫向朕陈奏,而非在城门下公然拦阻君命!他徐辉祖是魏国公,仗著父亲徐达的功绩,就敢目无君上吗?朕重用你们这些文臣,就是因为勛贵们个个拥兵自重,如今连朕的旨意都敢违抗,日后还得了?”
齐泰见朱允炆怒火难平,立刻开口:“陛下何须动怒?徐辉祖此举,不过是勛贵们自持功高的老毛病又犯了!他们仗著父辈是开国功臣,便觉得朝廷离不得他们,连君命都敢怠慢。依臣看,若今日不压下这股风气,日后其他勛贵只会更加放肆,陛下的政令如何推行?”
黄子澄立刻附和:“齐大人所言极是!这些勛贵子弟,大多是些养尊处优之辈,除了靠父辈的功绩谋个爵位,哪里懂什么治国安邦?徐辉祖以为自己是中山王之后,就能目无君上?若陛下今日纵容他,明日恐怕连李景隆、郭英之流,都会学著他抗旨!眼下削藩要紧,绝不能让这些勛贵坏了大事!”
方孝孺也是迅速的標明了自己的立场:“陛下,勛贵集团向来与藩王多有牵扯,徐辉祖拦阻世子离京,未必全是为了朝廷,或许是怕朱棣日后迁怒徐家。这些人凡事只念及家族私利,哪里顾得上大明江山?依臣之见,当速派使臣前去宣旨,不仅要让徐辉祖退下,更要让他明白,陛下的旨意绝非他能违抗,也让其他勛贵看看,抗旨的下场!”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句句都在贬低勛贵“自私”“跋扈”“无谋”,將徐辉祖的拦阻归结为勛贵集团的通病,而非单纯的忠心过切。
简单来说,老朱的屠刀还是不够狠。
就应该全都杀完了,杀完了,他们就可以上位了。
朱允炆听著,顿时感觉自己才是皇帝,眼神里的怒火褪去几分,多了几分决绝。
他猛地一拍案几:“你们说得对!这些勛贵早已忘了太祖皇帝的教诲,只知谋取私利,若不敲打,日后必成大患!黄子澄!”
“臣在!”黄子澄立刻应声上前。
“朕命你即刻持圣旨前往承天门,宣旨斥责徐辉祖!”
朱允炆语气冰冷:“告诉他,念在徐达往日功绩,朕暂免他的罪责,但必须即刻回府闭门思过,不得再干预此事!若他敢再抗旨,朕定革去他的魏国公爵位,从严处置!另外,传朕口諭,命徐牧即刻带三位世子启程,途中若有任何差池,唯他是问!”
“臣遵旨!”黄子澄眼中闪过一丝得色,躬身接过圣旨,快步转身离去。
文华殿內,朱允炆重新坐下:“朕重用你们,便是因为文臣心向朝廷,不像勛贵那般首鼠两端。今日这事也让朕看清了,削藩不仅要对付藩王,还要整肃勛贵,否则这大明的江山,永远不得安稳。”
齐泰与方孝孺对视一眼,纷纷躬身道:“陛下英明!有陛下这般决断,何愁削藩不成,江山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