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两百八十九章:长安君出场,秦王政血洗七族,意图谋逆者唯死而已
秦王中宫,议政殿。
殿内烛火摇曳,灯盏中的火焰映照着案几上堆积如山的竹简。
角落里,一尊鎏金狻猊香炉吞吐着袅袅青烟,沉水香的幽韵在殿内缓缓流淌。
长安君未经通报而入。
躺在人体工学椅上翻阅奏章的秦王政侧首瞥了一眼,“嗯”了一声:
“这些日子玩够了吗?”
“玩个屁。”嬴成蟜没好气:“你要觉得重新制定法令是玩,你去玩玩。”
少年大步流星地跨过殿门,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微凉的风。
他走到桌案面前,一手端起应龙琉璃盘,另一手抓盘中梅子吃了一颗,觉得这小食酸溜溜的很开胃,竟是意外的好吃。
指尖沾有梅子的汁水,一颗又一颗吃不停。
“又不需要你制定。”秦王政眼睛在手上展开的奏章上游走,意态闲适:“你抱怨个甚?”
入口梅子一下子就不香了,嬴成蟜舌尖抵着梅核,猛地一吐。
“噗”的一声,梅核砸在殿内的青石地砖上,骨碌碌滚了几圈才停下。
“核查的不是我吗?确定的不是我吗?最后盖印的不是我吗?”
“不过是检查罢了,这也算不了甚事。寡人每日批阅奏章,一日奏章称重能有半石,你这么多时日经手的竹简能有一石?寡人还没说累,你说甚啊?”
“不过是检查罢了?你上下嘴皮子一碰说的轻巧!国家法令,哪里容得了半点儿戏?我这一石竹简字字推敲,这新法和我自己制定也差不了多少。”
“你的功劳要比韩非、李斯、荀况还要大吗?”
“继续,继续往下说,我看你还能找出第四个比我功大的人不。”
秦王政没有答话。
他坐直身子,修长的手指捏着狼毫笔,蘸了蘸砚台里的墨汁,在竹简上勾画起来。
笔尖划过竹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偶尔停顿,似在斟酌字句。
嬴成蟜将桌上的砚台等杂物拨拉到一边,袍子一掀,直接坐了桌案一角,吩咐赵高去给他倒一杯加蜂蜜的冰橙汁来。
赵高应命而去,恭敬态度一如对待秦王政。
殿内一时只有笔尖在竹简上划过的“沙沙”声。
片刻后,赵高举着盛有橙汁的托盘走来,蹑手蹑脚几乎不闻声响。脚步轻得像一只贴着地面游走的猫。
大约有那么一刻左右,秦王政停笔,轻轻吹了吹竹简上的墨迹。
卷上竹简,递给弟弟。
嬴成蟜伸手去接。
秦王政手臂缩回半尺,似笑非笑地道:
“上一次你劝我不要心软,这一次轮到为兄劝你了。
“阿弟,你可莫要心软啊。”
嬴成蟜探前一步,劈手夺过兄长抓在手中的竹简,转身大步向外走,衣袍翻飞间带起风声。
“化龙。”秦王政在弟弟背后,沉声提醒:“你可以有私,可以重情,但这些都必须放在秦国之后。别让寡人失望啊。”
“聒噪。”声音自殿门外传来。
殿门外的阳光洒在嬴成蟜的背影上,勾勒出一道凌厉的轮廓。
待看不见弟弟身影后,秦王政手指在案上点动三下,指尖敲击案几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突然,其眼中闪过有如秦剑的锋利寒芒,决然道:
“叫蒙恬来。”
“唯。”赵高应允,低头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
十数日前,熊珏宴请他这个身上有着楚系印记的车府令,他没有去。
他认为楚系来请,不是熊文、熊启这两个丞相,也该是华阳不飞、芈宸这两个九卿。他可是秦王政宠臣,吕不韦曾经都是亲自拉拢的!
派一个月俸八百石的熊珏来,摆明了瞧不起他。既然楚系瞧不起他,那他又何必念及当初情分?
教他本领的芈阳死了,对他有恩情的华阳太后也死了。当下楚系,没有他赵高亏欠的人。
赵高派遣宦官去内史府找蒙恬。
走出殿门时,袖中的手指微微颤抖,心中无比庆幸自己没有接受熊珏邀请,否则当下自己就要受牵连了。
一个多时辰,蒙恬来了,穿着一身内史官服,这是文官官服。
秦王政将早就准备好的竹简给蒙恬:
“打开看看。”
“唯。”蒙恬应声,展开竹简。
竹简上的字不多,蒙恬一眼扫过去就看了个大概。大多是氏名,为老秦贵族。少一部分,是姓名,其中竟然有嬴。
蒙恬面上虽然没有什么变化,心中却高高地提起来了。
在眼前这个节骨眼上,王上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给他看这物件。
他重新卷起竹简。
听到声响的秦王政问道:
“看完了?”
“嗯。”蒙恬应声。
“拿着它,换身衣服。”秦王政仰起脸,其面不怒自威:“寡人会给你蓝田虎符,你自蓝田大营调兵五千。”
一字一顿:
“对照着竹简上的人名,一个一个给寡人杀过去。
“敢拿着武器对着你的人,杀。”
“唯!”蒙恬应的干脆,心中却是惊起轩然大波。
此起则彼落。
老秦贵族遭受杀戮,是不是意味着王上还是更照顾楚系?那他调动卫卒包围两个丞相,虽然是公事公办,但终是违逆了王上心意……
“有疑问?”秦王政问道。
患得患失的蒙恬张开口,说道:
“没有。”
秦王政看蒙恬半晌,斩钉截铁地道:
“不。你有。”
蒙恬微微低头,用仅剩的那只手掌攥紧竹简,抿着嘴不说话。
他的弟弟、他的手臂,不是楚系所杀所斩。但当时已经早早到场的熊启若不拖延时间,弟弟不会死,他也不会是独臂。
蒙恬一再告诫自己,蒙家三代只剩下自己,绝对不能意气用事,要理智。
可一个二十岁不到的青年,表面能像历经世事的耄耋老人一样波澜不惊已是奇迹,心中哪里可能没有一点想法。
“你为甚不问?”秦王政语中带上怒意。
蒙恬不语,他知道王上想要甚。
王上想要他蒙恬和当初一样,有甚说甚,将王上看作朋友,私下里相处随意一些。
他也想如此。
但他做不到。
自从大父、弟弟死后,他和王上之间就有了一条看不见的鸿沟。这条鸿沟一半是君臣有别,一半是家族责任。
“滚!”秦王政指着殿门,眼睛有些红:“给寡人滚!”
“唯。”蒙恬应声,攥着竹简离开,殿外的风吹去了他眼中不多的泪水。
从王上待他的态度,他便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王上待他深恩厚意,他承这份情,只是无法回应。
错在他蒙恬,不在秦王政。
他站在殿外,等待赵高这个行玺符令事带他去拿蓝田虎符,等待从一介文官转为武将。
蓝田大营距离咸阳不过三十里,蒙恬脱衣披甲,率亲兵快马加鞭,不到一个时辰便抵达营地。
营中早已接到命令,五千精锐整装待发,黑压压的阵列在火把映照下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
蒙恬登上点将台,目光扫过台下肃立的将士。
“奉王命,今夜有紧急军务。”他高举虎符:“各部按我分派行动,不得有误!“
与蒙恬交接的蓝田将领王翦上前,拱手问道:
“敢问将军,是何军务。”
蒙恬看了王翦一眼,知道此人乃是长安君嫡系。
想着人马出动如雷霆迅疾,马上就要直扑各家府邸,此刻说出去王翦也不会有告密机会,他遂压低声音:
“诛杀叛逆。”
王翦瞳孔微缩,很快恢复镇定:
“末将明白了。”
少顷。
“将军,五千人马已集结完毕。”接管兵马指挥权的亲兵在蒙恬身边说道。
蒙恬收起竹简,戴上铁胄:
“出发。”
五千铁骑如黑色洪流涌出蓝田大营,分头奔向咸阳各处贵族府邸。
蒙恬亲率三千精锐,直奔位于咸阳西郊的一座宏伟宅院。这座宅院的主人是老秦贵族,这个老秦贵族的夫人姓嬴。
“包围府邸,不许任何人进出。”蒙恬下令:“弓弩手上墙,其余人随我入内。”
府邸守卫见大军压境,惊慌失措地敲响警钟。
府内顿时灯火通明,人影晃动。
“开门!奉王命查案!”蒙恬高声喝道。
大门缓缓开启,一个女人身着睡袍,在管家搀扶下走出。
她叫嬴嫔,虽已年过六旬,满头银发,但目光依然锐利。
“蒙恬?”嬴嫔认出来人,先是惊讶,随即愤怒:“尔来何干!”
蒙恬下马,走到嬴嫔面前:
“夫人,恬奉王命。”
单手按剑柄,声音转冷:
“夫人,你是宗室成员,为何意图谋反呢?”
嬴嫔瞳孔放大,惊恐之色一闪而过,紧随其后的却是满目疮凉,一双浑浊的老眼满是炽盛的怒焰:
“我的族侄被秦异人所杀,没有一个活下来。
“我的三个儿子都失去了官职,幺子被楚蛮打死在囹圄。
“他秦政和他父亲能做下这等畜生之事,我们不该谋反吗?我们不能谋反吗?
“伸着脖子让人杀,我嬴嫔不是这样的孬种!
“我虽姓嬴,但和他秦政的嬴不是一个嬴!”
“夫人请勿多言。”蒙恬声音冰冷:“交出府中所有人,可免牵连无辜。”
嬴嫔冷笑:
“我们只是意图谋反,还未谋大逆,你便来了。
“依此情景,我实在不认为你会放过我府上任何一人。
“只有战死的老秦人,没有投降的老秦人,你杀进来吧。”
蒙恬微微低头,手臂猛一用力。
秦剑出鞘,雪亮剑光和鲜红王血一并闪烁。
身染一身王血的蒙恬面上一片决然:
“放箭!”
墙头弓弩手得令,箭如雨下。
喉咙鲜血如井喷的嬴嫔身中数箭,怒视蒙恬,想要挺直腰板,想要站着死。
坚持片刻,轰然倒地。
“搜府!不留活口!“蒙恬冷声下令。
士兵如潮水般涌入府邸,惨叫声、求饶声,此起彼伏。
蒙恬站在原地,看着嬴嫔的尸体。
鲜血在青石板上蔓延,如同一条红色的小溪。
当声音渐息。
“将军,有发现!”一名校尉来报。
蒙恬随校尉来到一间书房,发现里面堆满了竹简和地图。
他随手拿起一卷,上面详细记载了叛乱计划。
何时起兵,如何控制城门,甚至列出了准备拥立长安君嬴成蟜,瓜分朝中重职的名单。
“全部带走,呈交王上。”蒙恬下令,声音有些发颤。
这件事,难道长安君也参与了吗?
天色微明时,行动结束,嬴嫔府邸三百余口无一幸存。
“报!王翦将军已尽斩公孙一族!”
“报!李信将军完成任务!”
“……”
接连传来的捷报让蒙恬松了口气。
他翻看竹简,名单上的名字已全部划去。
一夜之间,七家秦国老贵族灰飞烟灭。
“收兵,回营。”蒙恬疲惫地下令。
于蓝田大营交接军务,回宫复命的路上,独臂蒙恬一路沉默。
[若果真证实长安君与此事有关……]蒙恬只是想了个开头,就无法继续想下去了。
时间倒回白日。
嬴成蟜对咸阳城将发生的腥风血雨并无所知。
拿着手上的那一卷竹简,他乘着驷马高车回到成蟜宫,回到李一宫。
刚一入宫,宫长嬴屏就给他使眼色,不住地看向后室。
他招手让嬴屏过来,手掌压在嬴屏的心口上,笑着道:
“鬼鬼祟祟作甚?本君摸着你的心,你老老实实说怎么了?”
[公子近来怎生如此大胆……]嬴屏俏脸微红,眼角瞥着其他宫女,咬着嘴唇,幸灾乐祸地看着公子:
“女公子凰在。”
嬴成蟜挑眉,非但没有松开,反而还自衣衫钻入,又抓又揉。
“怎么。”少年似笑非笑:“她在,本公子就不能做一些爱做的事了?”
最喜欢巴巴的嬴鹦鹉捂着嘴巴,瞪大眼睛。
嬴嘤嘤低着脑袋,眼睛余光却一直落在公子身上。
殿中其他宫女妍态各异,惊奇、羡慕。
这看似很正常的情景,却让嬴成蟜察觉到不对劲。
若真是正常场景,她们早就叽叽喳喳了。
“公子,齐公主也在呢。”嬴屏声音又软又媚,一双大眼水灵灵的。
嬴成蟜:“……”
“阿母来了?”少年大声喊道,对着空气:“韩非子要走啊?小子送韩非子!”
少年刚回寝宫,就出寝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