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天塌了,你先去顶著
青木原防线,是黄沙宗在沧溟域边境,楔入最深的一颗钉子。
也是黑风要塞前方,最重要的一道屏障。
如今,这道屏障,塌了。
镇守青木原的张师叔,同样是一位筑基初期的长老,却被碧海宗的李玄通当场斩杀。
这个消息,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沙尘暴,瞬间席捲了整个黑风要塞。
恐慌和不安,在每一个修士的心头蔓延。
杜锋的石殿內,灯火通明。
西营所有的小队长及以上的头目,全部被召集於此,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杜锋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刚刚才在刘长老面前得了机缘,又收服了陈渊这匹黑马,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结果一转眼,前线就崩了。
这无异於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都他娘的套拉著脸干什么?天还没塌下来!”
杜锋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所有人都是一个激灵。
“碧海宗打过来,正好。”
“咱们黄沙宗的军功,就是从他们的人头上挣来的!”
他那只独眼,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落在了站在角落里的陈渊身上。
“李飞。”
“在。”
“刘长老的命令,你还记得吧?”
“属下不敢忘。”
“很好。”
杜锋点了点头。
“现在,我再给你加一个任务。”
他身体前倾,声音里透著一股血腥气。
“青木原溃败,必然有大量的溃兵逃回。这些人里,有孬种,有懦夫,说不定,还有沧溟域的奸细混在其中。”
“我命你,立刻带斥候队,前去收拢溃兵。”
“拿出刘长老的巡查令,给老子查,一个一个地查!”
“但凡有言辞闪烁,行跡可疑者,格杀勿论!有临阵脱逃,动摇军心者,格杀勿论!
有敢衝击要塞防线者,格杀勿论!”
杜锋的声音,一句比一句狠厉。
“我要你,做我西营,做这黑风要塞的第一道滤网!”
“把那些渣,都给老子过滤在要塞之外!”
“同时,给我撬开那些人的嘴,搞清楚青木原到底发生了什么!张师叔,是怎么死的!”
大殿內,死一般地安静。
所有头目都低下了头,连呼吸都放轻了。
谁都听得出来,这是个什么差事。
这是把人往火坑里推。
收拢溃兵,说得好听,实际上就是去面对一群惊弓之鸟,一群隨时可能因为恐惧而暴走的亡命徒。
一个处理不好,被乱兵围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更別提,还要从这些人嘴里问出情报,陈渊心中一片雪亮。
杜锋这是在用刘长老的刀,办他自己的事。
这差事办好了,功劳是杜锋的,因为是他指挥有方。
办砸了,死的只是他“李飞”,责任也是他“李飞”办事不力,辜负了刘长老的信任。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属下,遵命!”
陈渊没有半分犹豫,躬身领命。
他的脸上,甚至还配合地流露出一丝被委以重任的“决然”。
这差事,对別人是催命符,对他而言,却正中下怀。
他正愁没有合適的理由,离开这座即將成为绞肉机的要塞,去前线亲自看一看情况。
现在,杜锋把理由,亲手送到了他面前。
简直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很好!”
杜锋对他的態度非常满意。
“去吧,人手不够,就从营里挑。老子给你最大的权限!”
“是!”
陈渊领了军令,转身退出了石殿。
一刻钟后。
他点齐了二十名斥候队的修土,又从炮灰营里,临时徵调了五十人。
一行七十余人,骑著沙驼兽,在要塞內无数修士复杂的注视下,迎著夜色,冲入了茫茫黄沙之中。
队伍里,气氛沉闷。
所有人都知道此行的凶险,一个个脸色凝重。
只有陈渊,心中一片平静。
他的神识,早已悄无声息地散开,如一张无形的大网,覆盖了方圆数里的范围。
黑风要塞,已经变成了一个火药桶,他要做的,不是留下来陪葬,而是趁著这个火药桶还没被彻底点燃之前,找到一条最安全的生路。
天道筑基,需要海量的资源和庞大的气运。
这场战爭,是他掠夺气运最好的猎场。
但前提是,他得能活下来。
黄沙漫漫,夜风如刀。
沙驼兽粗重的呼吸声,在死寂的荒原上,显得格外清晰。
七十余人的队伍,沉默地行进著,除了蹄声与风声,再无他响。
临时徵调来的五十名炮灰,脸上写满了惶恐与不安,他们紧紧握著手中简陋的法器,仿佛那样能给自己带来一丝慰藉。
而被陈渊挑中的二十名斥候,则要镇定许多,但他们看向陈渊的背影时,也带著几分复杂。
谁都清楚,此行名为收拢溃兵,实则九死一生。
陈渊骑在最前方,身形笔直,对身后的气氛恍若未觉。
他的神识早已铺开,在黑暗中延伸出数里,感知著沙地下的每一丝震动,捕捉著空气中每一缕异常的灵力波动。
他像一头耐心的猎豹,潜伏在暗夜里,等待著猎物的出现。
终於,在他的神识边缘,出现了一片混乱的灵力反应。
杂乱,虚弱,充满了惊惧。
“停。”
陈渊抬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队伍夏然而止。
所有人都顺著他的方向望去,地平线的尽头,几个模糊的黑点正在夜色中跟跑奔行,正朝著要塞的方向而来。
是溃兵。
“结阵,准备迎敌。”
陈渊的命令简短而冰冷。
“迎敌?”一名临时徵调来的炮灰小队长,忍不住出声,“李队长,他们·-他们是自己人啊。”
陈渊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闭嘴。”
那小队长面色一白,立刻声。
斥候队的人已经迅速行动起来,他们熟练地驱使沙驼兽围成一个半圆形的防御阵型,长戈向前,对准了溃兵逃来的方向。
那些炮灰们见状,也只能慌忙地跟著列阵,动作却显得笨拙而混乱。
黑点越来越近。
那是七八个黄沙宗服饰的修士,一个个披头散髮,衣衫槛楼,身上还带著伤。
他们看到前方的队伍,先是一愣,隨即脸上爆发出狂喜。
“是自己人!是黑风要塞的弟兄!”
“救命啊!我们是青木原撤下来的!”
他们一边喊,一边加快了速度,想要衝进陈渊的阵中寻求庇护。
陈渊面无表情地看著他们。
“站住!”
他一勒韁绳,跨下沙驼兽发出一声嘶鸣,向前踏出两步。
“所有人,放下法器,原地等候勘验!”
那几名溃兵的脚步猛地一顿,脸上的喜色僵住了。
为首的一个断了手臂的汉子,喘著粗气,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弟兄,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是从前线拼死逃回来的!”
“勘验?”另一个修士尖叫起来,“我们刚从鬼门关爬回来,你还要勘验我们?!”
他们的情绪,因为恐惧和疲惫,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
陈渊的阻拦,成了点燃他们怒火的引线,“我奉刘长青长老之命,持巡查令,在此收拢溃兵,甄別奸细。”
陈渊缓缓举起手中的黑色令牌,令牌在月光下泛著幽冷的光。
“所有溃兵,必须接受勘验。重复一遍,放下法器,否则,以奸细论处。”
刘长青长老的名號,让溃兵们的气焰稍稍收敛了一些。
但那股被自己人怀疑的屈辱和愤怒,却更加浓烈。
断臂汉子死死盯著陈渊,胸口剧烈起伏。
“我们为宗门流血,张师叔都战死了!我们九死一生逃回来,你却把我们当贼防?!”
“没错!要查就去查那些沧溟域的杂碎!冲我们自己人要什么威风!”
“让开!我们要回要塞!”
一名情绪失控的年轻修士,猛地催动灵力,竟是直接祭出一柄飞剑,向著陈渊的队伍冲了过来。
“拦我者死!”
他身后几人见状,也跟著鼓譟起来,场面瞬间失控。
陈渊身后的炮灰们,脸色变得煞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
陈渊动了。
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只听到“錚”的一声锐响。
一道快到极致的乌光,从他手中一半而逝。
那名冲在最前面的年轻修慧,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滯,他的眉心处,多了一个血洞。
他脸上的疯狂表情凝固,生机迅速消散,直挺挺地从半空中企了下来,砸在沙地上,激起一捧沙尘。
一击毙命。
全场,瞬间死寂。
不管是溃兵,还是陈渊自已带来的手下,所有人都被这血腥而果断的一幕镇住了。
陈渊缓缓收回投掷出的破甲戈,戈尖上,一滴血珠正缓缓滑落。
他那张被秘法调整过的沧桑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再说最后一遍。”
他的声音,穿过寂静的夜,清晰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放下法器,接受勘验。”
“或者,死。”
剩下的溃兵们,身体剧地颤抖起来,脸上的愤怒和不甘,被一股彻骨的寒意取代。
他们看著地上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陈渊。
叮噹.·
不知是谁第一个撑不住,手中的长刀掉落在沙地上。
这个声音像是会传染。
叮噹,叮噹.—·
法器落地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
最终,所有溃兵都颓然地放下了武器,垂著头,像一群斗败的公鸡。
陈渊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对著身后的斥候队一挥手。
“去,搜身,查验身份令牌,有任何不对,立刻匯报。”
“是!”
斥候们立刻上前,粗暴地將这些溃兵按在地上,开始仔细地搜查。
陈渊则翻身下了沙驼兽,走到那名断臂汉子面前。
他没有去看对方的伤口,也没有任何安抚的意思。
“青木原,发生了什么?”
断臂汉子抬起头,眼神空洞,似乎还没从刚才的震中回过神来。
“败了—全败了—”
他的声音沙哑,充满了绝望。
“李玄通——碧海宗的李玄通——他就是个疯子,是个魔鬼—
“他一个人,一把剑,就破了我们的护山大阵。”
“张师叔-张师叔祭出了本命法宝,还是被他一剑斩了连元神都没逃出来—..”
汉子的语无伦次,但陈渊却亜得心头微凛。
筑基初期的长老,被同阶一剑斩杀,连元神都无法逃脱。
这个李玄通的实力,恐怕已经超出了寻常筑基初期的范畴。
“他儿了什么法宝?或者什么秘用?”陈渊追问。
“剑·就是一把青色的剑———”汉子努力回忆著,眼中满是恐惧,“那把剑一出来,天都暗了,周围所有的灵,好像都被吸了过去我们——我们的法用打在他身上,连他的护体灵光都破不开—.”
“他就像一个无底洞,我们的攻击,对他根本没儿—
“然后然后他就开始杀人—一剑一个,一剑一个——没人能挡住他—
汉子说著,身体又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
陈渊的眉头,微微皱起。
亜这描述,不像是普通法宝能达到的效果。
更像是一种领域。
或者说,是某种对天地灵亻,有著绝对压制力的神通。
“除了李玄通,碧海宗还有多少人?”
“不知道—·我们只看到了他一个”汉子茫然地摇头,“他破阵之后,沧溟域的么军才跟著衝进来我们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一触即溃陈渊陷入了沉思。
一个李玄通,就搅乱了整个战局。
看来碧海宗这一次,是有备而来。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搜查的斥候快步走了过来,在陈渊耳边低语了几句。
陈渊亜完,抬眼看向人群中一个角落。
那里,一个看起来最不起眼,始终低著头的瘦小修慧,身体正微不可查地哆嗦著。
陈渊缓步走了过去。
他居高临下地看著那人。
“抬起头来。”
那修慧的身体抖得更丙害了,却不敢违抗,缓缓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
“你的身份令牌,是偽造的。”陈渊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不—.不是的.我的令牌是真的—”瘦小修慧语无伦次地辩解。
“你的储物袋里,有一件玄月门的法器。”陈渊继续说道,“而你身上,却穿著我们黄沙宗的衣服。”
瘦小修士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奸细。”
陈渊下了定论。
然后,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他抬起脚,重重地踩了下去。
咔嘧。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那瘦小修慧的脑袋,像个被踩碎的西瓜,红白之物四溅。
陈渊收回脚,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一眼,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蚂蚁。
他转过身,重新看向那群被嚇得魂不附体的溃兵。
“现在,谁还有问题?”
鸦雀无声。
“很好。”陈渊的目光,落在了那断臂汉子身上,“你们为什么会往这个方向逃?据我所知,从青木原撤退,向东绕行,路程更短,也更安全。”
断臂汉子愣了一下,似乎没明白陈渊为什么会问这个。
“是——是孙执事—溃败的时候,孙执事传音给我们,让我们不要乱跑,都往西边的『鬼哭坳”集结,说那里有宗门长老接应我们—””
“鬼哭坳?”
陈渊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神识立刻在脑海中的地图上锁定了这个位置。
那是一处极其偏僻的峡谷,地势险峻,易守难攻。
但,那地方距离黑风要塞,比他现在的位置还要远。
捨近求远,让一群溃兵去一个绝地集结?
陈渊的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强的不对劲。
他盯著断臂汉子,一字一句地问道。
“哪个孙执事?”
“就是·就是跟在张师叔身边的,孙德才,孙执事—”汉子结结巴巴地回答。
陈渊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孙德才。
这个名字,他有印象。
在刘长青长老开坛讲法的那天,这个孙德才,就站在刘长老身后!他是刘长老的心腹!
刘长老的人,在张师叔身边做执事,然后在防线溃败的时候,指挥溃兵去一个叫“鬼哭坳”的死地?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陈渊脑海中炸开。
这场溃败,或许—根本不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