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阳帮万州分舵,辰时。
正在园里吐纳的李彦国,听见远处隱约传来了不绝“轰轰”声,纳闷分辨,终是不知。
发现声音逐渐接近,披上直缀,走了出去。
声音越来越大,夹杂著金属摩擦和兵刃碰击声……
他猛然意识到,这是铁甲行军声,不是地方厢军,是装备精良的边军。
难道是对付我们来了?
到了前院,一群人已经在议论纷纷,几个出去打探的人,慌里慌张跑了回来。
“是吴家军的选锋营,上千人。”
眾人都看向了李彦国,万州分舵临时指挥。
“关门,据守,陈思远立刻给少主信鸽传信,让他派人活动。”
大门轰然关闭,横樑落锁,气氛骤然凝重。
“拖时间。”李彦国踱著步,眉头拧起。
眾人面面相覷。
自己这边几十人,打掉河阳帮的援手没有问题,对抗边军精锐,根本不是对手。
“呔。”外面传来一声厉喝。
“奉都统制令平乱,一刻时间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吴璘的令?少主不是说他被胡世將压制了兵权吗?李彦国越想越糊涂。
边军无令不得对內,来的应该是巡检司的厢军,一切都已沟通好了,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扫了扫身边的一境二境,先试试退兵吧。
运足內力大喊:“江湖纷爭本该巡检司管辖,还请检司刘大人说话。”
声音滚滚,外面却无声无息,只有偶尔的马鼻声。
“不用喊了,军队只听军令,不会討价还价。”面色沉沉的灵虚,摇摇头。
“我们不能落到吴璘手上,不然下场可想而知。”一人握紧了手中刀。
眾人都点头,吴璘是抗金派,虽然议和了,被他抓住结局也不太妙。
李彦国又喊:“我们可以离开这里,能否让开一条路?”
依然是没有回应。
他重重一跺脚:“只能突围了。”
部署得当,眾人各拿了一面盾牌,站到了宅內的四个方向。
一声“冲”,纷纷跃上墙头,准备强行突围。
李彦国立上墙头,心立刻沉到了底。
墙外第一排,是坐地手持盾牌,专门对付金军重甲和敢死队的重鎧步兵。
浑身上下,只露出了眼睛。
看到有人上了墙,手中的森森丈二长枪,哗地盾牌上一搭,斜刺向天。
一声梆响,第二排,相距七十步的跪姿弓箭手,张弓搭箭就射。
嗡嗡的弓弦声中,一片黑压压的点猛扑而来。
李彦国缩在圆盾后方,用小斧格挡著来箭,感觉箭矢又快又重。
又一声梆响。
第三排相距百步,立姿站立,装配专门破甲的神臂弓手,踏脚上弦,又射出了一波箭雨。
上千支箭,呜呜疾射墙头,气势无可阻挡。
王彦国挡了几支,盾被二箭洞穿,手臂都震得酸麻。
心道不妙,这种脚踏弓力量极大,再顶下去非给射成刺蝟,大吼一声:“退。”
立刻跳回院內。
眼角看到有人已跃下了墙开始冲阵,心里直骂蠢猪。
这阵对付的就是江湖高手,靠近无数长枪攒刺,后面强弓硬弩连射,三境以下必死。
又听见一阵梆响。
箭矢发出了极快的“颼颼”声,知道快速连射的克敌弓和跳鐙弩开火了。
啊啊一阵惨叫,一切平静。
外面无声无息,继续沉默。
李彦国飞快跑回前院,只有二十来人了。
“突围必死,现在宋金和议,降了少主会救。”灵虚唉了声。
“不能降,外面他们箭狠,等攻进来我们杀。”络腮鬍一扬手中双鐧。
是战是降,李彦国也没主意了。
踌躇间听见了响亮锣声,墙头“噠噠”声一片。
四下张望,无数挠鉤搭在了墙上。
锣声再响,墙被轰隆拉倒。
尘土飞扬中,眾人看到一根根擂木撞了几下残垣,墙顷刻间就没了,四周再无遮挡。
“快进屋。”灵虚第一个从惊愕中反应过来,转身就跑向正堂。
轰轰声又响了。
步兵持盾挺枪如墙推进,快弩在后方连射,几个跑得慢的人,立刻被射倒。
队伍均速前行,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止,专职近战的刀斧手快步上前,几十把利斧就剁了下去。
转眼间,地上一滩血肉模糊,已分不清瓦砾和人肉了,脚步將血污碎骨踏进泥中。
李彦国等人进了正堂,紧张地看著屋外。
发现军阵停下了,无数挠鉤从阵里扔了过来。
“快躲。”王彦国绝望大吼,立刻钻到了一张桌下。
“喀拉喀拉……”
木材断裂声此起彼伏,屋顶和正面墙被拉掉了。
眾人暴露在箭矢下,再无遮挡,想靠武功拼命都没靠近的机会。
一名年轻军官骑著红马缓缓上前,声音冰冷:“最后一次,不降者死。”
压抑到极点的气氛中,络腮鬍突然手舞双鐧,腾空跃向了军官:“老子从来不知道什么是降。”
附近上百支长枪,迅速刺向他身体。
双鐧连续磕砸,打开了一堆堆的枪头。
无奈枪头密如丛林,剩下还是戳中了他,扎得护体功法“嘭嘭”闷响。
“嗖——”
疾如暴雨的弩箭,连成一条条黑线,射中了他。
李彦国正想趁乱衝杀,被旁上的灵虚一把按住:“这是吴家军精锐,西军灵魂,妄动必死。”
络腮鬍的冲势,瞬间被上百支硬弩打慢了。
护身功法也被击破,几支箭插在了他身上,血汩汩直冒。
距离年轻军官还有两丈,他大喝一声:“拿命来。”
早已见惯军中衝杀的红马,动也不动,眼神冷漠,无情。
忽光芒一闪,络腮鬍的头,斜飞了出去。
身躯歪歪摔在地上,脖颈鲜血,猛烈地四处喷溅。
军官看也不看一眼,关刀一甩,血珠飞到了空中。
无数把弩对准了李彦国一行,只等下令。
“投降,我们投降,军爷不要放箭。”灵虚大叫,將宝剑一扔。
一阵兵零乓啷,所有人都將兵器扔了出去。
“一个个抱头出来,反抗即刻射杀。”一名都指挥使装束的军官厉喝。
眾人胆气已碎,毫无反抗之心,走出来任由牛皮筋捆缚了手脚,像沙包一样丟在地上。